耶律南仙聽得這聲響,瞧見楊炯的容貌,心中那委屈刹那間便又翻湧而上,她原以為自己見了他定會揪著他狠狠教訓一番泄憤,此刻再聽這混蛋的聲音,竟陡然生出一種失而複得之感。
耶律南仙起身,嫋嫋婷婷走到楊炯身前,大眼睛裡滿是哀怨、愁苦與喜悅,她緊抿著唇,就這般靜靜凝視著楊炯,千言萬語,最終卻隻吐出一句:“你可好?”
楊炯本以為她又來擒自己回去,可見她眼眶紅腫,發絲淩亂,滿麵風塵之色,顯是晝夜未歇地在尋覓自己,再瞧她那眼眸含水,倔強抿唇的模樣,長歎一聲將她攬入懷中,柔聲道:“無妨,這不是好好的麼。”
“嗚嗚嗚!”耶律南仙被這一抱,壓抑多日的心緒徹底似決堤的洪水,再難抑製,嗚咽著不住顫抖。
楊炯見狀,歎道:“你還哭,我險些被你害死都未這般委屈。”
“我……我從沒想過要殺你!”耶律南仙哽咽抽泣。
楊炯鬆開她嬌軀,看著耶律南仙這鵑花浥露的模樣,心中不忍,輕輕在她額頭印下一吻,緩緩擦拭她眼角淚痕,調笑道:“也就是我命大,若換了旁人,哪經得起你這般折騰。”
耶律南仙聞言,輕拍他一下,而後嗔道:“你就是誠心與我作對,你若乖乖隨我回大遼,怎會有這些事?”
“你莫要耍賴!我心疼你是因為你是耶律南仙,並非因你是大遼公主!”楊炯捋了捋她鬢角發絲,目帶警告。
耶律南仙一怔,沉默半晌,道:“我聽說你失明了?”
“落水時撞到腦袋,頭疼了幾日,失明數天,昨日才又複明。”楊炯平靜道。
耶律南仙聽聞此言,大眼睛定定瞧著他良久,思緒飄飛。
耶律南仙能察覺與楊炯之間那微妙情愫,令她奇異的是,他倆隻要一交談,仿若便能洞悉對方心思與謀劃,這讓她既覺驚喜又感困惑。她暗自思忖,不知是因兩人皆太過聰慧,還是真有那所謂的心有靈犀。
在夜深人靜之時,耶律南仙也曾細細梳理與楊炯的感情脈絡。
她發覺,自己每逢與楊炯打交道,總會在他那兒吃虧,往昔的聰慧理智好似一遇楊炯便消失得無影無蹤。她對這難以掌控的感覺頗為不喜。於是,她不斷回溯,試圖回到兩人最初的起點,期望能剖析出為何會形成如今這般相處模式。
最初,自雪地中將楊炯救出後,耶律南仙便萌生了擄楊炯為己用,助兄長領兵作戰之念。
緣由主要有三點:其一,楊炯戰功赫赫且聰慧過人,定能擔當重任;其二,楊炯身為大華之人,在大遼毫無勢力根基,若能將其拉攏,對她與兄長而言,無疑是絕佳助力,其價值甚至遠超十萬大軍;其三,若楊炯迎娶耶律拔芹,以其南院駙馬身份,理論上可執掌近衛三軍(屬珊軍、斡魯朵軍、花赤軍)共六萬精銳。借著北上抗金之名,再加上她的協助,定能給皇帝和梁王以沉重打擊。
在兩人雪地再見時,耶律南仙可謂用心良苦。對於招攬人才,她向來頗有心得,麵對楊炯這般心高氣傲之人,需恩威並施,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最後再以強硬手段相逼,如此一來,楊炯這“二臣”便做定了。
然而,她著實未料到楊炯竟如此“可惡”,先是借助自己兵力衝破仁多嵬追兵,而後竟還那般欺負自己。
她察覺到,自那一夜兩人糾葛過後,彼此關係漸生變化。
起初隻想著將他擒回做臣子,可隨著經曆漸多,在楊炯為其治療瘟疫時,耶律南仙驚覺自己對楊炯竟產生極為強烈的占有欲。這突如其來的想法令她嚇了一跳,但她很快鎮定下來,暗自琢磨,這絕非是那所謂愛情。聽聞愛情是願為對方舍棄性命,是心碎神傷之感,可她從未有過這般體驗。
她讀過諸多話本,看過不少戲曲,一直以為愛情不過是無聊之人的無聊事。耶律南仙捫心自問,那時自己並無為楊炯赴死的決心,也沒有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感覺。如此思索一番,她心中稍安,隻當是愛才心切。
但這一切在楊炯跳河失蹤之時全然改變。
耶律南仙內心仿若被掏空一般,整個人失魂落魄,心如死灰。得知楊炯可能被救起的消息,她心急如焚,恨不能立刻飛到楊炯身邊,一路上茶飯不思,疾行不止,這才真切體會到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滋味。
如今再見楊炯,聽他如此輕易道出這腦疾與失明之事,便知曉他在寬慰自己,不想令自己有負罪愧疚之感。
耶律南仙慌了,她原以為楊炯見到自己會恨之入骨,會破口大罵,會歇斯底裡,未想到楊炯竟這般與自己講話,自己明明是害他失明的罪魁禍首,他卻還這般安慰自己。
耶律南仙發覺自己的心似要被融化了一般,那內心深處仿若生出無數藤蔓,驅使著她,逼迫著她,靠近楊炯,親近楊炯。
這種感覺,耶律南仙此刻太清楚了,她不能再任由這情形發展下去,當下後撤一步,拉開與楊炯距離,強自冷臉道:“我害你受傷,這一點我耶律南仙認下,你想要何物,有何條件儘管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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