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炯剛踏入冰雪城,但聞那歡嚷勸酒、嬉鬨喧囂之聲,直如潮水般灌入耳內,端的是沸反盈天。
“哈哈哈,二驢,你這小兔崽子莫跑,你可是老子帶出的兵,才灌了兩壇黃湯就不濟事了?往後還能成何大事,趕緊給老子滾回來!”一員滿臉疤痕的兵卒,醉意醺醺,扯著嗓子大吼。
二驢一麵奔逃,一麵討饒:“疤哥,您饒了我吧,您拉著我都喝了兩個時辰了,我還得去瞧瞧我老娘呢。”
“艸!老娘來了怎不言語?快快,帶我去拜見,你小子救過哥哥性命,這老娘我須得認下。”疤子酒意頓時醒了大半,大步流星往前,便要揪住二驢。
“砰——!”
一聲悶響,疤子頓覺眼前一黑,腦袋仿若撞上鐵板。
疤子仰頭,待瞧清來人,刹那間清醒過來,身子挺得筆直,高聲道:“大人!”
其聲如洪鐘,震得屋梁簌簌作響,周遭嘈雜之聲漸次消弭,俄而有幾個醉得七葷八素的,尚在懵懂言語。未幾,全場寂然,繼而齊聲高呼:“大人!”
楊炯朝著眾人擺了擺手,示意不必拘謹,旋即接過一壇酒,與疤子懷中那無安放處的酒壇輕輕一碰,飲了一口,方道:“你小子這般貪杯?右腿那箭傷可大好了?”
疤子見狀,先是一怔,繼而憨笑著用力拍了拍右腿,豪放道:“大人放心,咱疤子沒那般嬌貴,早沒事兒了。”
“你家丫頭可帶來了?”楊炯頷首,又接著問詢。
“帶來了,在雪樓那邊,正同兄弟們的家眷一處嬉鬨呢。”疤子嘿嘿笑著,一臉慈愛,那原本滿是疤痕、瞧著可怖的麵龐,因這笑容,竟也不似平日那般猙獰。
楊炯複又與他碰了碰酒壇,飲罷一口,轉身邁向正中高台,深吸一口氣,朗聲道:“兄弟們!我楊炯感懷諸位不辭千裡,奔回長安,隨我共襄大事,此等情誼,楊炯永生難忘。往後隻要我富貴榮華一日,兄弟們斷不會有窘迫困厄之時!”
“忠誠赤膽!”
“驍勇無畏!”
“視死如生!”
麟嘉衛齊聲呐喊軍號,呼聲震天。
楊炯高擎酒壇,情緒激昂,與麟嘉衛一同高呼三遍軍號,而後大笑道:“今夜定要通宵達旦,不醉不休!”
“吼——!”眾人歡呼雀躍,冰雪城再度喧鬨起來,勸酒聲、笑罵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大人,老儲敬您一杯,猶記永樂一役,您帶著咱十幾個兄弟去攻城門,是您替我擋了一箭,若非如此,咱老儲焉也活不到今日。”一位麵容剛毅的中年漢子,手提酒壇,恭恭敬敬舉過頭頂。
楊炯見此,接過酒壇,揭開酒封,猛灌一大口,擲還給他,沒好氣嗔道:“說這些作甚,難不成我能眼睜睜瞅著?”
老褚仰頭飲了一大口酒,眼中淚花閃爍,哽咽著道:“自那日後,咱老褚這條命便是大人的了,至死無悔。”
“行啦!莫這般婆婆媽媽,老子可不要你的命,聽聞你家娘子厲害得緊,我可不敢招惹。”楊炯半開玩笑說道。
“哼,反了天了還,她若敢對大人無禮,老子定不輕饒!”
一個麵色黑如鍋底的少年,提著酒壇,搶上幾步,笑罵道:“行啦老褚,彆嘴硬了,我可瞧見嫂子了,那厲害勁兒,你在她跟前跟個鵪鶉似的,就彆吹噓了。”
“嘿!白黑子,你少在這兒說風涼話,你小子都多大了,還沒尋著個婆娘,倒有心思編排我。”老褚沒好氣回道。
這黑炭少年也不著惱,走到楊炯麵前,扯出一抹笑意,挑眉道:“大人,白朗敬您!若無大人,我那瘸腿老爹,恐早被白家那幫人欺負死了,此番我回來,興許都見不著他老人家一麵。若非大人令相府多加照拂,我這白家旁支,怕是要絕了戶。”
楊炯接過酒壇,痛飲一大口,笑罵:“你小子,收到家書便哭喪著臉,本就黝黑的臉,這下更黑了,難看至極!老子還怕你壞了我軍營的風水。”
“嘿嘿!”白朗赧然一笑,猛灌幾口酒,欲掩尷尬。
“滾吧!好生做事,往後白家還指望著你撐門戶呢。”楊炯抬腿,輕踹這少年臀部,笑罵著趕人。
白朗聞言,麵露驚色,他出身小家族旁支,又非懵懂之人,自是深知這承諾的分量。
尚未及道謝,便被一人扯到一旁,那人笑罵:“白黑子,彆仗著年紀小耍賴,趕緊滾蛋,兄弟們還沒跟大人喝夠呢。”
楊炯瞧著此人,含笑道:“高瓊,你這小子!我都不知該如何說你。你叔父高樞密調你去樞密院,你怎的不去?氣得他沒少向我抱怨,你又不是軍功不夠,一個九品的樞密院守闕書令史,多好的差事,為何不去?”
高瓊將酒壇遞給楊炯,歎道:“大人,您是知曉的,咱老高哪是能坐得住的人?我身後還有一群小兄弟跟著呢,我若走了,他們可如何是好。那守闕書令史,整日不是抄抄寫寫,便是守著檔案庫,這還不如一刀殺了我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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