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眼前這截裸露的肌膚,竟是光潔無比,莫說那般嚴重的傷疤,便是連一絲細微的瑕疵也無。
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如同電光石火般竄入楊炯腦海,他瞬間如遭雷擊,手上的力道不自覺地便鬆懈了幾分,失聲驚問道:“那墓中之人……不是你?!”
李溟正自拚力掙紮,忽覺身上束縛一鬆,又聞此問,那滿腔的委屈與怒火更是如同找到了宣泄口。
她本就覺得楊炯是那負心薄幸之徒,枉費自己先前還對他存有那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好感,如今更是百口莫辯,悲從中來。
當下眼眶一酸,那強忍了許久的淚水險些便要奪眶而出。
可她性子何其剛強,硬是死死抿住了略顯蒼白的嘴唇,猛地彆過頭去,不去看楊炯,隻用那頭潑灑下來的銀白長發對著他,隨風微微震蕩,平添了一種令人心碎的倔強與破碎之美。
楊炯見她這般情態,心中疑竇更是如同野草般瘋長。
他當即站起身,目光如炬,死死盯著李溟大腿那原本應有傷疤的位置,幾步搶上前,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冷厲與探究:“我說當時李澤自刎之時,為何對你……不,對那‘李溟’未留一言,而那‘李溟’對李澤之死亦是毫無反應!當時我隻道是你們自知兵敗,心灰意冷,無話可說。如今看來,那軍前飲毒之人,根本就是你的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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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越說越是覺得脈絡清晰,許多當時被忽略的細節此刻一一浮現眼前。
不容李溟反應,楊炯竟又猛地俯身,伸手便要再去掀李溟腹部的衣衫,他記得那替身腹部也曾受過箭傷。
“你乾什麼!!!”李溟又驚又怒,雙手急忙護住身前,瞪眼怒吼,聲嘶力竭。
“不許動!”楊炯此刻心緒激蕩,隻想印證心中猜想,見她反抗,語氣更是冰冷懾人,眼神銳利如刀,竟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勢,“再跟我耍性子,小心我把你吊起來打!”
李溟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凶狠模樣嚇了一跳,竟真的怔住了一瞬。楊炯趁此間隙,手疾眼快,已撩開了她腹側的一角衣衫。
目光所及,隻見那腰腹間的肌膚平坦光滑,緊致有力,同樣是沒有半點傷痕。
楊炯直起身,死死盯著李溟那頭標誌性的白發,腦中思緒急轉,許多前因後果瞬間貫通,不由得喃喃自語道:“是了!是了!怪不得當時張肅一力主張乘勝追擊,渡過大雪山,直搗孔雀帝國國都,你卻千方百計阻攔,甚至不惜動用主帥權限禁止他調兵。
原來你本意並非怯戰,而是想儘快穩住南疆局勢,逼走處處掣肘、緊盯著你不放的張肅,好趁機脫身返京!”
然而,一個新的疑竇隨即升起,楊炯眉頭緊鎖,追問道:“不對!即便如此,你為何不將那替身留在軍中坐鎮,自己先行回來?何至於拖延至此,釀成今日之局?”
李溟聽他問到此處,滿腔的悲憤與無奈終於爆發。
她猛地從地上躍起,也顧不得衣衫狼狽,對著楊炯大吼道:“你當我願意嗎?!你派來的那個監軍張肅!一來便斷了我的軍餉糧草!軍改之後,一切軍資調配、軍功核驗皆需經他之手!
這還不算,那混蛋時刻派人如同影子般盯著我,名為輔佐,實為監視!我敢輕易離開嗎?!”
她越說越是激動,胸脯劇烈起伏:“當時南疆戰事正是千鈞一發之際,孔雀帝國聯合周邊四國,五路大軍壓境!那替身雖與我形貌相似,於軍務也熟悉,可臨陣指揮、隨機應變,豈能及我萬一?
稍有不慎,行差踏錯,便會被那張肅抓住把柄,參我一個臨陣脫逃、指揮失當!到那時,我多年心血經營的朱雀衛,豈不是要徹底落入他手中?!我……我如何敢冒此奇險!”
楊炯聽得此言,心頭猛地一凝。
原來如此!
自己當初隻是囑咐張肅要看緊李溟,莫要讓她輕易卷入京城是非,沒想到這小子竟是這般“恪儘職守”,給了李溟如此巨大的壓力,大到她不敢離開軍營半步,甚至隨時可能失去對朱雀衛的控製權。
轉念一想,李溟當時處境確是兩難:既要保住朱雀衛這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又心係京城兄長安危,想要入京援手。
權衡之下,她隻能行此險招,先讓替身回京,自己則試圖憑借其卓越的軍事才能,速戰速決,解決南疆戰事,再圖北上。
隻是人算不如天算,她恐怕也未曾料到孔雀帝國竟會聯合諸國大舉來犯,使得戰局膠著。
而她禁止張肅冒進,一方麵確是穩妥之策,另一方麵,恐怕也正是要激得張肅這血氣方剛的年輕監軍按捺不住,自行其是,她便可尋得脫身之機。
張肅果然中計,憤而離去蒲甘國“借兵”,倒是陰差陽錯,給了李溟金蟬脫殼的機會。
一念至此,楊炯心中也不知是該感歎造化弄人,陰差陽錯,還是該念一聲命運無常,錯有錯著。自己當初隨意布置的一步閒棋,提拔的一個新科探花,竟在千裡之外,引動了如此巨大的波瀾,造成了這般預料之外的結果。
見李溟雙手緊握成拳,因激動和委屈而微微顫抖,那雙鳳眼圓睜,氣鼓鼓地瞪著自己,腮幫子也微微鼓起,竟流露出幾分與她平日殺伐果斷形象截然不同的嬌憨之態。
楊炯心頭那點因被欺瞞而生的怒氣,不知不覺間已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複雜的憐惜與感慨。
他苦笑一聲,語氣緩和了許多:“你瞪什麼眼?你如今該慶幸自己未曾親身卷入那場叛亂!否則,今日躺在這棲霞山巔,黃土埋骨、碑石冷對的,便真的是你李溟了!”
“你放……你休要在此猖狂!”李溟聽他此言,猶自不服,咬牙切齒道,“若是當日由我親自指揮攻打皇城,結局未必如此!豈容你與那李漟輕易取勝!”
楊炯見她死鴨子嘴硬,不由得冷笑一聲,故意戳她痛處:“嗬!看來上次京城內亂,我那火炮齊鳴,還沒把你那點驕傲打醒!也不知是誰,當日被打得信心破碎,跑到酒樓裡借酒澆愁,狼狽不堪。如今倒又來嘴硬了!”
“你……!”李溟被他說中最難堪之事,頓時俏臉漲得通紅,又羞又怒,仰頭死死瞪著比自己高了半個頭的楊炯,強辯道,“你……你有本事彆用那些火器!我們真刀真槍,戰場上見個真章!”
楊炯見她這般模樣,心中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忍不住伸出手,像對待鬨彆扭的孩子般,按在她那挽著白發的小腦袋上,將她仰起的頭輕輕壓下去,戲謔道:“那你怎不讓你的朱雀衛士卒,上陣時也都放下刀槍弓弩,與敵人徒手搏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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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你……你……強詞奪理!”李溟氣急,隻覺說不過他,又被他按著頭,更是惱怒,當即雙手如同風車般胡亂揮舞起來,便要捶打楊炯。
楊炯見她這羞惱交加、張牙舞爪的模樣,與平日那冷峻女將軍形象相去甚遠,竟覺得分外可愛。
他哈哈一笑,不閃不避,反而張開雙臂,順勢將這隻炸了毛的“小白貓”結結實實地擁入了懷中,將她那毫無章法的王八拳儘數化解於無形。
李溟在他懷中掙紮了幾下,奈何楊炯抱得甚緊,一時竟掙脫不開。
正待再發力,卻聽頭頂傳來楊炯變得鄭重起來的聲音:“莫鬨了,我問你一句正經話。”
感受到楊炯語氣的變化,李溟掙紮的力道不由得緩了下來,可腮幫子卻依舊氣鼓鼓地撅著,悶聲悶氣道:“什麼話?”
楊炯眼眸微動,心中忽然起了一個念頭,故意用一種探究的語氣,慢悠悠地問道:“那替身是假,她臨終前在我耳邊說的那句話,也是假?”
李溟聞言一愣,下意識地抬頭,疑惑道:“她……她說了什麼?”
楊炯低頭,看著她近在咫尺的、帶著疑惑與一絲不易察覺緊張的俏臉,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信口胡謅道:“她說……她其實很早就傾心於我了,恨不得早些嫁與我為妻,隻恨今生無緣,但願來生能給我當牛做馬,再續前緣。”
“你胡說八道!胡言亂語!胡作非為!”李溟一聽,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一把將楊炯推開,又急又氣,連聲音都變了調,
“我……我明明隻告訴她,我對你……或許是有那麼一點點……一丁點好感而已!她怎麼可能會說出那般……那般不知羞恥的話來!你定然是……”
話說到一半,猛地對上楊炯那滿是戲謔與了然笑意的眼神,李溟頓時反應過來,自己情急之下,竟是中了這“奸猾小人”的圈套,把心底那點隱秘心思給不打自招了。
刹那間,李溟隻覺“轟”的一聲,全身的血液都湧上了麵頰,一張俏臉瞬間紅透,簡直要滴出血來,連那白玉般的耳垂和修長的脖頸都染上了一層緋色。
當真是又羞又窘,無地自容。
“楊——炯——!”她發出一聲羞憤至極的怒吼,也顧不得什麼招式章法,如同發怒的小雌豹般,張牙舞爪地便朝著楊炯猛撲過來,看那架勢,恨不得立刻將他那張可惡的笑臉給撓花。
楊炯見狀,不由得放聲大笑,心中那因局勢變幻、生死離彆而積壓的陰鬱與沉重,在這一刻,竟被懷中這小白毛的羞惱模樣驅散得無影無蹤。
他大笑著,不待李溟撲到身前,便主動迎了上去,再次張開雙臂,一把將她牢牢抱住,隨即竟興奮地抱著她在原地連連轉了好幾個圈,朗聲道:“哈哈哈!原來如此!原來你這小白貓,竟是藏得這般深!心裡早就對我……”
“啊——!你閉嘴!不許說!快閉嘴!”李溟被他抱在懷中旋轉,頭暈目眩,又聽他要把那羞人之事說破,更是急得不行,慌忙伸手要去捂他的嘴,在他懷裡奮力掙紮,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楊炯卻是恍若未聞,隻是抱著這難得流露出小女兒情態的白發佳人,在七彩流光映照的青翠葵花田裡,暢快地轉著圈,那歡愉的笑聲在山巔回蕩,驚起了幾隻棲息在林間的飛鳥。
正當兩人一個羞惱掙紮,一個大笑不止,在這墓前葵田旁嬉笑打鬨,氣氛難得地輕鬆融洽之際,忽聽得身後不遠處,傳來一聲刻意加重的、帶著幾分調侃意味的輕咳:
“咳!人鬼情未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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