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師當即厲聲斥道:‘爾乃甲榜進士,朝廷命官,安能作此諂媚之態!’丁謂羞得麵紅耳赤,無地自容。
自此,‘溜須相公’的名聲便傳開了。他自覺無顏在京為官,不久便自請外放。”
楊炯聽罷,真是哭笑不得。他深知父親楊文和用人,向來唯才是舉,若非丁謂舉止太過不堪,斷不會當眾如此訓斥。想象當時情景,這丁謂的諂媚之態,定是令人作嘔。
楊炯好笑地搖搖頭,又看向另外三人:“那三個又是何等人物?”
呂祖謙掃了一眼,隨口道:“新任樞密院都承旨林特、翰林學士陳彭年、步軍副都指揮劉承珪。
那林特天性邪險,最善附會,有些經濟之才,原是陛下在戶部管理茶政時的舊僚。陳彭年文采冠絕翰林,為官廉潔,卻極好虛名,陛下那‘瑞鶴祥雲’的祥瑞,便是他的手筆。
至於劉承珪,長期在內侍省內藏庫任職,今日這登基大典的布置,皆由他全權督辦,同說陛下將明堂的營造也交給了他。陛下將他安插進步軍,顯是想用錢糧收買軍心,畢竟步軍待遇,向來是各軍中最差的。”
楊炯聽罷,心中暗忖:李漟這番安排,著實費了心思。
王欽若、丁謂控製中書門下,掌封駁之權;陳彭年入主翰林,便可繞開兩相,直接草擬詔令;林特進入樞密院,劉承珪掌握部分軍權,這分明是要逐步掌控軍政。
一念至此,楊炯不禁皺眉問道:“葉師兄就這麼放任陛下提拔親信,占據這些要害位置?豈不是自找麻煩?”
呂祖謙搖頭笑道:“葉師兄何時做過虧本買賣?你看這滿朝朱紫……”他微側身,示意楊炯環視四周,“除卻中立之輩,十有七八皆是我王府一係。
這次兩位師兄從地方提拔入京的,不下二十人。尤其是陛下視為根本的戶部,左侍郎已由馬祺山師弟接任。
這還不算,丁凜大人已官複原職,就這‘五鬼’加起來,怕也抵不住丁大人三本彈章。”
呂祖謙頓了頓,繼續道:“中樞有兩相一參知,樞密使高大人向來明哲保身,待你日後將其侄高瓊帶出來,樞密院還不是我們說了算?六部之中,除戶部外,皆在掌握。用這‘五鬼’,換江南半壁江山的完全控製,穩賺不賠!”
楊炯聽罷,忍不住豎起大拇指:“還是你們會算計呀!佩服佩服!”
正說話間,忽聽得雅樂大作,先是編鐘輕擊,如清泉漱玉;繼而琴瑟和鳴,似鳳鳴九霄。
但見受命壇後轉出一隊儀仗,前有八對宮娥,手提金爐,焚著禦香;後有十六名太監,各執日月扇、孔雀屏、紅紗燈、金瓜鉞斧諸般器物。
在這儀仗簇擁中,新皇李漟緩緩步出。
但見她頭戴十二旒平天冠,垂白玉珠十二串;身穿赤紅袞服,上繡日、月、星辰、山、龍、華蟲、宗彝、藻、火、粉米、黼、黻十二章紋。
雖是一身帝王冠冕,卻掩不住那女生男相的英挺之氣。數日不見,她清瘦了許多,原本圓潤的麵龐顯出分明棱角,一雙鳳眼卻比往日更加明亮,顧盼之間,精光四射,不怒自威。
那袞服寬大,更襯得她身形纖長,立於壇上,真如孤鬆之獨立,玉山之將崩。
隻見李漟徐步登壇,每上一階,樂聲便高亢一分。
至壇頂,先向天地牌位行三跪九叩大禮,繼而在寶座前肅立。
田令孜高唱:“請陛下升座——!”
李漟便轉身,穩穩坐在那九龍寶座之上。
這一坐,壇下文武百官、各國使節齊刷刷跪倒,山呼海嘯般喊道:“臣等恭祝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呼聲震天動地,驚起殿角宿鳥,撲棱棱飛入雲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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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漟端坐寶座,目光緩緩掃過壇下眾臣。
在看到楊炯時,她的目光微微一頓,旋即移開。這一頓雖隻刹那,楊炯卻看得分明,那眼神深處,竟有一絲難以察覺的複雜情緒,似是悵惘,又似是決絕。
緊接著,禮部尚書出班,呈上傳國玉璽。
李漟親手接過,置於案上。
隨即,田令孜又宣第二道詔書,乃是改元開禧、大赦天下之事。
詔曰:
“朕承天命,嗣守丕基。雖覆載之恩,豈忘於夙夜;而黔黎之望,實在於焦勞。
爰考舊章,式頒新曆。其改元開禧,布告邇遐,鹹使知悉。
自開禧元年五月六日昧爽以前,天下囚徒,罪無輕重,已結正未結正,已發覺未發覺,鹹赦除之。
敢以赦前事相告言者,以其罪罪之。”
這詔書讀畢,壇下又是三呼萬歲。
聲浪過後,李漟徐徐開口,聲音清越,竟壓過了餘音:
“朕以衝人,嗣守鴻業。惟懷永圖,若涉淵冰。思與群公,勵精求治。革累朝之苛政,慰四海之勞生。凡爾臣工,各宜矢勤矢慎,一德一心。庶幾上下交儆,共享升平之福。”
這番話雖不長,卻是字字千鈞。
壇下眾臣聽在耳中,各有思量。梁王一係的,多是麵無表情;新進的“五鬼”,則麵露得色;中立之輩,俱是凜然。
楊炯在班中聽得明白,心中暗歎:李漟啊李漟,你這番勵精圖治之言,若是真心,該有多好!隻可惜,你我要走的,終究不是同一條路。
禮成,雅樂再起,奏《十二安》。
李漟起身,在儀仗簇擁下離壇還宮。文武百官依次退出,個個神色凝重。雖是新皇登基,萬象更新,然這大慶殿前的空氣中,卻彌漫著一股山雨欲來的緊張氣息。
至此,大華乃改元開禧,帝統始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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