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的叫賣聲一陣高漲過一陣，自從長安執行亥時宵禁以後，各家商戶就越發重視黃昏後的這點寶貴時間，他們恨不得使出渾身解數，招攬著門前路過的每一個男人。
這當前的茶樓中顯出幾分頹敗的氣息，因為晚上喝茶的少，又禁了明賭，來茶樓的趣味性就黯然無光了。
“你追著我過來的？”穆青書開口打破沉默。
李軒轅笑了笑：“你有什麼值得我追的，如果我們真想攔你，你覺得你能走出小隴山嗎？”軒轅的語氣帶著一股壓迫感。
“事後的話誰都會說，可不是說出來誰都會信。”穆青書比李軒轅大兩歲，他一直從心理上把李軒轅這個毛頭小夥子看得很輕。
“不重要了，當下最重要，我也是剛剛明白這個道理。”李軒轅說道。
“什麼意思？你到底來乾嘛的？殺我嗎？”穆青書瞪大了眼睛。
“殺你不是我的任務，隻是我們的私人恩怨，我不會讓你死得那麼痛快的。”李軒轅勾起嘴角，像一個經驗豐富的殺手。
“你來執行任務，這麼光明正大的來執行任務？”穆青書打量了李軒轅的裝扮，因為軒轅既沒戴鬥笠也沒戴麵罩，這不符合外務屬執行外勤的形象。
“來執行任務就要偷偷摸摸的麼，像你一樣光明正大的不行嗎？”李軒轅的笑容更邪惡了。
“你是來……？”穆青書的手指停頓在半空中。“怪不得我的計劃都被打亂了，是你在背後作惡手腳？”穆青書這麼說完，心裡又覺得後悔，一是李軒轅不可能取得長安方麵的信任，二是自己就這麼把現狀暴露給李軒轅了。
“你太草率，也太急功近利，說到底還是欠缺外務屬的經驗，那麼機密的圖紙能被你拿到，你就覺得自己可以了嗎？”李軒轅覺得時機成熟，果斷出手打擊穆青書的信心。
穆青書瞳孔一陣放大，心裡的慌亂湧上腦門，他端起茶杯喝下去，告訴自己要冷靜下來。他扭頭打量四周，哪些是鉤子哪些是閒人，他一眼就能看出來；可鉤子還在，李軒轅還這麼明目張膽的出現，這事情確實已經超出他的掌控，他現在唯一能認定的，就是他的計劃是被李軒轅給打破了；李軒轅為什麼有這個能力？難道他也是曹魏的暗線……
不可能不可能……他在外務屬都混不明白，怎麼可能做曹魏的暗線。他接觸過劉深，能夠潛伏在漢中官場，就應該是劉深那樣的資質，而眼前的李軒轅身上，並不具備這些。
“你找我是做什麼？”穆青書心裡清楚，自己已經處於劣勢，因為這一天他在長安到處碰壁，唯一一個願意接觸他的人還被牽連在大牢中。
而實際上如果不是李軒轅的出現，長安還有另外一個人正準備在他投宿無門的時候接觸他。那個人已經關注他很久了。
“你對我來說沒有任何價值，你的計劃全部落空了，曹魏等著你在這裡找到一個接頭人，找到一個所謂的大漢間諜組織，可你根本沒有這個資源，所以你對曹魏和我都沒有任何價值。”李軒轅端起茶盞，卻把目光看向一旁。“我是來幫你的。”
“幫我？”穆青書的瞳孔簡直是經曆地震一般。
李軒轅點點頭。“把你抓走的是間軍司，給你定性的也是間軍司，所以你找其他曲府沒有任何意義，間軍司不給你洗脫罪名，彆說是在長安，就是整個曹魏也沒人敢接觸你。”
“你怎麼知道這些，你為什麼幫我？”穆青書身上的緊張勁得到緩解。
“怎麼知道的你就彆問了，個人認知解決不了現實問題；我這不算是幫你，隻是可憐你。”李軒轅放下茶盞，用一副勝利者的心態看著眼前的穆青書。
這一刻，穆青書隻覺得自己早上新換的衣服顯得紮眼，他竟然就這樣輸給一個自己曾經看不上的毛頭小夥子。
“我不信你會幫我，你是想算計我吧，給我設計一個圈套……”穆青書警惕的試探道。
“隨便你怎麼想，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再提醒你一句，圖紙是你的底牌，你自己想清楚到了間軍司該怎麼說。”李軒轅說著站起身，打算結束兩人的談話。
穆青書鬼使神差的跟著站起身，腦袋裡猶如一團混沌，裹亂似沸鼎。
“早點回去休息吧，彆讓客棧夥計著急……哦對，你沒有身份住客棧，你住的是煙柳胡同，那你更得早一點了，都說婊子無情，小心她們不給你開門。”李軒轅故意把穆青書羞辱了一番，瀟灑的轉身離開。
隆冬的長安街頭，商家們卸下一串串華麗的燈籠，那奇美的人間煙火就消失在趕路的腳步聲中，穆青書站在當街，看著李軒轅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愣了幾分鐘，刺骨的寒風喚醒他的意識，他歎了一口氣往扁擔胡同走去。
而黑暗之中，幾個身影匆忙慌亂的進了明家大院。明倫把郭太守的態度傳遞回來以後，這幫商人就坐不住了，他們感覺自己被騙了，陷入官官相護互相推諉的困境之中，因為某種程度上來說，郭太守的態度已經可以代表新任州牧老爺郭淮的態度。下一步是繼續去長安請命，還是返回西街抗議，他們也需要重新拿個主意。
遠在的漢中丞相府的會議還在持續。確定了年前動手的大方向之後，楊儀和一眾武將都回去各自準備，諸葛丞相留下張裔，蔣琬，董允三人，對第二次北伐的路線進行深度探索。他們四人圍坐在地圖前的小案上，小案上放著一隻小泥爐，小泥爐下百年燃著炭火，上邊煮著一釜小塊鹿肉，鹿肉的香味飄散在清冷的空氣中，給四個話少的人增添不少氛圍。
但四人卻沒有動筷子，隻是盯著眼前的地圖，接連說出自己的想法，甚至四個人會同一時間沉默，沉默的仿佛空氣凝固了一般。丞相的親隨在院子裡張望著，等待著，等待著裡邊有人喊叫添酒加食的呼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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