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漢,漢中,斜穀與褒河之間有一片大水衝積出來的淺灘,喚名赤土嶺,灘上一年四季荒蕪不堪,亂石遍地,若是七八月間的仲夏正午,說能曬死人也不為過。
魏延是出了名的膽子大,他帶著大軍來到斜穀之後,一眼就看中了這個荒蕪的窪地,帶著百餘名親兵把前鋒指揮大帳安插在此處。而魏沐和張苞則帶著大部隊緊挨著斜穀安營紮寨,每天朝陳倉方向推進,修繕褒斜棧道。
這一日幾個帶破氈帽的農夫被幾名斥候蒙著眼睛押送到赤土嶺,寒冬臘月間,嶺上沒有阻擋,刺骨的寒風像是要把人的臉皮給撕下來一層。
“不知道主將是怎麼想的,把指揮大帳安置在這個地方……”一名斥候的話音還沒落地,走在前邊的魏沐聽到動靜,策馬轉身一鞭子抽打在那名斥候的臉上,眼神毒辣的看著眾人。
幾名斥候都低下頭,不敢再說話。
眾人穿過一片亂石,立馬從兩邊的石頭後邊衝出來幾名黑衣士兵,他們揮舞著手中寬大的木鏟,隻是少刻功夫就把魏沐等人走過的路線用厚沙給掩埋了。
這就是魏延的心思。他總想出其不意,不想魏兵知道他真實的駐紮地。他讓魏沐在斜穀大寨也設置主帳,讓趙統在大散關也高掛魏延帥旗,用以迷惑曹真的斥候。
這一點,魏延跟諸葛孔明總是不謀而合!
“將軍,抓到幾名魏軍細作,他們扮作農夫的樣子,身上帶著這個。”魏沐攤開手掌,一串五銖錢展現在魏延麵前。
魏延掃了一眼,似乎並不關心,淡淡的開口問道:“棧道修繕的怎麼樣了?”
“回前鋒將軍,已經推進五十餘公裡,所幸趙雲將軍隻是重點燒毀了阻擋魏軍那一段,預計,預計十日之內便可通達至散關故道。”魏沐小聲的回答。
“十日……”魏延把目光看向地圖,地圖上標識著關興所在的位置。“我給你五日的期限,務必打通斜穀,將大軍全部引進天台山腳下。”魏延看向魏沐。
“這……”魏沐麵露難色。
魏延卻不說話,麵帶冷色。
“末將領命!”魏沐低下頭接受了這個幾乎不可能的任務。“那幾名細作……”
“來人啊,從魏沐將軍處接過那幾名細作走水路押送到散關大寨去。”魏延一聲令下,從外邊走進來一名偏將。
……
赤土嶺上冷風依然,魏延看著對麵的煲水,“先前漢大將軍韓信進攻陳倉,尚能水路並進,攪得章邯不知如何是好,短短二十年過去,煲水和沔水就下降的不能行大船了,有時候看著這漢祚大地,真不知道天命幾何!”
“叔父又在為先帝憂慮了,煲水和沔水雖然淺了,但漢水日益增長,總有一天我們能從成都重回長安的!”魏沐本不想拍這個馬屁,但考慮到那個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他又想從魏延這裡討到一點餘地。
“你這些年一點長進也沒有,倒讓關興張苞出了風頭,我若不是把你帶在身邊,或許你哪天就不能回去祭拜令尊了!我感慨的是時機易逝啊,丞相心思縝密用兵穩重,可這麼打下去曹魏的重心就全部轉移到關隴了,你來說說,以我們川蜀當下的實力,能硬抗曹魏的精銳跨過關隴嗎?”魏延對魏沐可沒有好態度,這個侄兒他比自己的兒子看的還要重要。
“是侄兒欠缺考慮了;叔父的意思是還得兵出奇招,乘其不備!”魏沐抬起眼皮看了看魏延。
“明修棧道,暗度陳倉;韓大夫不就是這麼打上去的麼!我們難道能比韓大夫更有實力?”
“有叔父在,未必不可同曹真集團一戰,我們……”
魏沐的馬屁還沒拍完,魏延就冷冷的瞪了他一眼,把那剩下的半截話破碎在寒風中。
“叔父,前幾日向條從成都來到漢中,麵見丞相之後,又來找侄兒詢問子午道的事情……”魏沐趕緊岔開話題。
“這應該是李嚴老匹夫讓他來的,因為丞相計劃在年前二伐,讓李嚴往漢中送人送糧,這個老匹夫大抵是心疼那點東西。”魏延輕輕踢了踢馬肚子,往前走去。
“如今亂世,手裡沒點兵確實不踏實,我給向家回複說年前關隴早已重防,現在時機不對,且待來年再說。”魏沐小聲的回答道。
魏延點了點頭,沒再說話,從懷中掏出來一個錦囊。“不管第五日有沒有打通斜穀,你都打開這個錦囊,依計行事。”
……
兩人快馬穿過赤土嶺,在定軍山北側的大道上揚起一片塵土,朝散關疾馳而去。
等到快正午的時候,幾名破氈帽農夫被押送著走進散關大寨,這一次美譽蒙眼睛,為首的那個漢子四下打量著大寨的布置,臉上透著疑惑的神色。
“將軍,這到底是要把我們帶到哪裡去啊,怎麼走了陸路還要走水路,還有我的那串信物能還給我了嗎?”
“你問這麼清楚乾嘛,還說不是曹魏的細作,你一個種地的隻管跟著走就行了,問來問去小心把腦袋問掉了!”押送的士兵厲聲喝止。
“小的不問,不問……”
此刻的中軍大帳,魏延正指揮著趙統的親兵在營帳中央給自己壘一個吊鍋土灶。
“小統將軍沒跟老夫共事過,因此不了解老夫的習性,寒冬臘月的時候經常忙的顧不得吃飯,老夫就在這火坑前隨便煮些肉看著地圖就對付過去了,因此他們都說老夫是火灶將軍,哈哈哈……”魏延笑哈哈的看著趙統,這位子龍將軍的大兒子,身上幾乎全是常山趙家的神勇。
“是小侄疏忽了,隻想著按照大帳的規製做個樣子,沒想到到差了這個土灶就顯得不真實了!”趙統身上不僅有常山趙家的神勇,還有趙雲一貫沉穩儒雅的謙卑氣質。
“哈哈哈,子龍將軍後繼有人啊,老夫這一路走來,從前帳都中軍到後帳,排布有序左右兼顧,前後銜接,這一仗一定讓小統將軍大展身手,回去讓子龍高興高興……”
兩人正這麼說的時候,隨軍司馬進來報告說幾名細作已經押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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