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京城裡的八旗勳貴們,更是把“送女入宮”當成了頭等大事。
府裡的福晉們親自上手,帶著繡娘給女兒趕製新衣,珠寶閣裡的頭麵挑了一箱又一箱。
老嬤嬤們則每日上門,教姑娘們詩詞歌賦、宮中禮儀,連走路的姿態、說話的聲調都要反複糾正。
畢竟皇上如今已近不惑之年,可謂是正值盛年,朝堂穩固,後宮雖有富察琅嬅這個皇後穩坐後位,但誰不想搏一搏呢。
若是自家女兒能僥幸入宮,哪怕隻得到幾分恩寵,將來再生下一兒半女,那整個家族的地位都能水漲船高。
這般念想在心頭打轉,讓勳貴們個個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把女兒送到皇上麵前。
在眾人的翹首以盼與齊心協力之下,殿選的日子很快便到了。
此時已入盛夏,紫禁城的琉璃瓦在烈日下泛著刺眼的光,禦花園裡的荷花亭亭玉立,蟬鳴聲此起彼伏,連風都帶著燥熱的氣息。
按照往年的慣例,皇上此時早已帶著後宮妃嬪去圓明園避暑,可今年卻遲遲沒有啟程。
並非是為了選秀耽擱,而是皇上近來身子愈發虛了,旁人穿著單衣還覺得熱,他卻總覺得身上寒津津的,仿佛有股冷風往骨頭縫裡鑽,連蓋著薄毯都覺得不暖和。
太醫院的太醫們輪流來請脈,開了不少溫補的方子,卻始終不見好轉。
殿選當日,按照規矩,太後應當坐在上首,與皇上、皇後一同挑選秀女,可臨近吉時,太後卻派了貼身宮女福伽來傳話,說昨夜偶感風寒,頭疼腦熱得厲害,實在無法起身,隻能暫且缺席殿選。
富察琅嬅坐在鳳椅上,聽著福伽的話,臉上立刻露出關切的神情,溫和地囑咐道:
“既然皇額娘鳳體不適,那便好生在慈寧宮靜養,選秀的事有我和皇上盯著,定不會出岔子,你回去告訴皇額娘,讓她莫要憂心。”
福伽恭敬地應了聲“是”,躬身退了出去。
可富察琅嬅心裡卻跟明鏡似的,太後哪裡是真的染了風寒,分明是另有緣故。
太後一聽說皇上要選秀,便動了心思,想借著這個機會,把自己的心腹安插進後宮。
這些年太後在後宮的棋子早就七零八落了,白蕊姬病逝,意歡雖得寵,卻素來有自己的主見,從不肯按太後的吩咐行事,時常忤逆太後的意願。
陸沐萍倒是聽話,可性子蠢笨,做事毫無章法,始終不得皇上歡心,根本成不了氣候。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選秀的機會,太後自然想再安插幾個得力的棋子,好牢牢把控後宮的動向。
可皇上早已不是剛登基時那般,需要依賴忌憚太後的年輕君主了。
這些年他親掌朝政,心思愈發深沉,怎會容忍太後在後宮安插眼線,乾涉他的私事?
於是在第一輪秀女篩查時,皇上便果斷地把太後暗中推薦的幾個秀女全剔了出去,連讓她們參加殿選的機會都沒給。
太後得知消息後,氣得在慈寧宮摔了茶盞,翡翠蓋碗落在地上,碎瓷片濺了一地。
可她也清楚,皇上如今羽翼已豐,她若是明著與皇上作對,隻會得不償失。
於是思來想去,隻能借著“染病”的由頭缺席殿選,既是表達自己的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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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察琅嬅端坐在鳳椅上,一身皇後吉服襯得她身姿愈發端莊溫柔,領口袖邊綴著的東珠在陽光下泛著溫潤的光。
她抬眼望向禦座上的皇上,見殿外日頭已升至漸漸偏西,便柔聲道:
“皇上,時辰已到,可要讓秀女們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