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風愈發猛烈,夾著零散的小雪花呼嘯著吹過,那冰冷的觸感打在臉上,如刀割一般。
行商人卻渾然不覺,抬手摸了把被凍得通紅的鼻尖,那動作自然而流暢,仿佛已經重複了無數次,顯得十分熟練。
隨後,他臉上帶著質樸的笑容,熟稔地指向板車尾端,開始興致勃勃地介紹起來。
他整個人站在攤位旁,身影在風中顯得有些單薄,卻透著一股百折不撓的勁兒。
“您瞧這串‘地鳶’,”行商人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拎起一隻歪扭的菱形風箏。
這隻風箏的模樣著實算不上好看,形狀有些怪異,顏色也略顯陳舊。
尾梢的破鈴鐺在海風的吹拂下,發出清脆卻又帶著一絲滄桑的“叮當”聲,仿佛在訴說著它平凡而又獨特的故事。
“竹骨用的是漁網廢料,糊紙是去年祭典剩下的鬼麵燈籠皮。”行商人耐心地講解著,眼神中沒有絲毫嫌棄這風箏簡陋的意思,反而帶著一種彆樣的自豪。
“彆看它醜,漁家最愛買——栓在船頭能嚇退海鷗,孩子玩壞了也不心疼。
買兩隻算您八文,搭條鹹沙丁魚乾都成!”
他的語氣充滿了親和力,試圖讓小戍孝感受到這風箏的實用與實惠。
說完,行商人微微停頓了一下,目光不著痕跡地在霄攏和小戍孝之間流轉。
他心裡清楚,眼前這兩人中,真正拿主意的是霄攏。
於是,他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微笑,腦袋微微轉向霄攏,恭敬地說道:“當然這些大人你應該是看不上的。
”這句“大人”,喊得謙卑又得體,既表達了對霄攏身份的揣測與尊重,又巧妙地將話題引向了更高級彆的商品。
緊接著,行商人像是要開啟一場寶藏之旅。
他小心翼翼地走到貨架中段,突然用一塊綢布將部分風箏蓋住半截,營造出一種神秘兮兮的氛圍。
周圍的空氣仿佛都因為他這一舉動而變得有些凝重,小戍孝不禁瞪大了眼睛,好奇地盯著那塊綢布。
行商人壓低嗓音,聲音輕得如同耳語,卻又帶著一種不容錯過的吸引力。
他輕輕掀起布角,一隻金泥勾邊的龍紋風箏緩緩映入眾人眼簾。
那龍紋線條流暢,金泥在黯淡的光線中隱隱閃爍,仿佛隨時都會騰飛而起。
“這些可是替神社供的‘獻神鳶’。”
他神秘地說道,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敬畏。
“竹骨得用淡路島的女竹,這種竹子生長在特定的環境中,汲取天地之靈氣。
質地堅韌且富有靈性。
紙是攝津國處女抄的奉書紙,純淨聖潔,承載著人們對神靈的虔誠敬意。”
行商人說起這些珍貴的材料,眼中滿是驕傲與珍視。
“上月裡見家訂了具八岐大蛇紋的,光定金就收了三貫文……”行商人微微仰起頭,回憶起那筆大訂單時,臉上浮現出一絲得意的神色。
“您要誠心請神,小人也做得起簡化版。”
他看向霄攏,眼神中帶著一絲期待,希望這位看起來身份不凡的“大人”能夠對這些高端風箏產生興趣,從而促成一筆可觀的生意。
讓他這幾日的辛苦得到豐厚的回報。
小戍孝聽著行商人的介紹,眼睛在那些風箏之間來回掃視。
看完這些風箏的展示後,已經逐漸懂事的他下意識地想要做出選擇,小腦袋裡開始權衡哪一款風箏更合心意。
然而,他的想法被霄攏溫和的眼神打斷。
隻見霄攏看著行商人腰間的某一樣東西後,他像是明白了什麼一樣。
隨即將目光緩緩掃向貨架頂層的金箔小鳶。
那眼神專注而認真,仿佛在眾多風箏中,唯有這一隻入得了他的法眼。
隨後,他稍微認真地詢問道:“店家,請給我那具枕鳶。”
那溫柔但卻帶著清冷如冰泉的嗓音,在這嘈雜的集市中顯得格外突兀,驚得行商人指尖一顫。
行商人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慌忙擺手,臉上堆滿了討好的笑容,說道:“大、大人好眼力!這天禦鳶可不一般呐,它的響竹能奏出百鳥鳴叫聲……”
說著,他拿起那隻天禦鳶,小心翼翼地展示著,仿佛手中捧著的是一件稀世珍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