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日記第17天天氣:陰,持續酸雨】
【昨日進入的那座在廢土上艱難求生的移動城市,給我的臨時主人卡厄絲小姐帶來了巨大的衝擊。
她親眼目睹了遠超想象的貧富撕裂、資源掠奪式的統治、以及底層民眾在絕望中扭曲的生存狀態。
她握緊聖劍的手幾次抬起,最終卻又沉重放下。那股源自勇者本能的、想要斬碎不公的衝動,被她自身罕見的理性強行壓製。】
【我詢問她為何猶豫。她告訴我,這一切或許“符合這片土地的自然定律”。
在沒有林異主人這個“外置大腦”在身邊提供那些非常規思路和插科打諢的緩衝,她變得異常冷靜,甚至有些冷酷。
她開始強迫自己不去看那些慘狀的表象,而是試圖剖析這個世界為何會演變成如此畸形狀態的根源。】
【她獨自深入城市核心,找到了那個貪婪肥胖的統治者,以無可匹敵的力量將其擊敗。
並在他的私人書庫中滯留了整整一夜,翻閱了大量關於這個世界曆史、生物進化和社會學演變的研究記錄。】
【閱讀的結果讓她陷入了更深的困惑。生物的劇烈變異和進化,讓這個世界固有的倫理道德界限變得前所未有的模糊。
她看到了這樣的記錄:當牛、羊、豬這些曾經純粹作為食物的動物,進化出了類人的形態、擁有了接近人類的智慧、甚至建立了自己的社群和文化後…原有的食物鏈和倫理關係徹底崩塌了。】
【“正如同人需要吃動物,”她喃喃自語,“可當動物成為了‘人’,擁有智慧與情感,他們又該吃什麼呢?
而我們人類),又該如何自處?”她意識到,自己“勇者”的身份和使命,其內核是建立在“人類文明”基石之上的。
她是人類的勇者,而非所有智慧種族的勇者。
她所秉持的正義、善良、秩序,或許在其他種族看來,是另一種形式的傲慢與侵略。】
【就像主人林異曾經開玩笑時引用過的那句古話:“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她的拯救,對於這個扭曲世界的居民而言,真的會是他們需要的救贖嗎?
強行植入另一套道德體係,會不會引發更不可預料的災難?
這個世界早已在她所熟悉的規則之外,自成一套運行邏輯,儘管這套邏輯看起來如此糟粕和殘酷。】
【她現在陷入了短暫的迷茫。
並非無力出手,也非畏懼,而是在深思熟慮之後,意識到了行動的後果可能遠超預期。
她害怕自己揮劍斬破黑暗後,照射進來的光芒,並非希望,而是另一種形式的毀滅。
或許這些人不會感激她,或許改變隻會讓情況變得更糟。
這種對“正確”的懷疑,讓她舉步維艱。】
陰沉的天空如同倒扣的灰色鉛蓋,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冰冷的、帶著微弱腐蝕性的酸雨淅淅瀝瀝地落下,打在冰冷的鐵皮外殼上,發出“滋滋”的輕響,騰起淡淡的白色煙霧。
卡厄絲獨自站在城市最高處的一段鏽蝕的城牆邊緣,狂風吹拂著她的衣服,獵獵作響。
能腐蝕皮肉的酸雨在落到身上的那一刻,被一股小小的氣浪彈開,整個人像是被一股能量保護著,無視了酸雨的侵蝕
她俯瞰著下方這座如同巨大蜂巢般的鋼鐵之城:擁擠、嘈雜、混亂。
霓虹燈光在酸雨的水汽中暈染開模糊的光斑,照亮著下方如同蟻群般忙碌、掙紮求生的人們。
更遠處,是城市尾部那巨大無比的、如同大地瘡疤般的礦坑,巨大的機械臂仍在不知疲倦地挖掘著,將一車車泛著不祥黑光的礦石運送上來。
仿佛一隻貪婪的巨獸,永不饜足地吞噬著這片傷痕累累的土地。
“這個世界…真的好怪。”她低聲自語,聲音幾乎被風吹散。
“當動物擁有了人類的形態,擁有了智慧,甚至建立了文明…它們,究竟還算不算是‘獸’?
而當它們與真正的人類共存、競爭、甚至互相視為異類時~我們賴以判斷善惡的標尺,又該指向何方?”
卡厄絲的意誌並非不堅定。
正相反,是她太過理性。
她所熟知並堅信的那套基於人類文明構建起來的道德、正義與三觀,其適用範圍是“人”。
可這個世界的“人”的定義早已模糊不清,甚至可能不再適用。
亞人種們自有其延續下來的、適應了這片殘酷土地的生存法則和價值觀體係,那與她所熟知的人類文明體係很可能是兩套完全不同的係統。
自己的拯救,在自己看來是正義,但在那些兔人、狼人、或者其他什麼種族眼中,會不會是一場打著“高尚”旗號、強行扭曲他們生存方式的災難呢?
“嘖…”卡厄絲用力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感覺思緒如同亂麻。
這種需要跳出框架、思考複雜倫理和未來可能性的問題,讓她感到一陣陣疲憊和頭疼。
她不由自主地開始懷念起某個總是不按常理出牌、滿嘴歪理卻又時常能一針見血指出問題關鍵的家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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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林異那家夥在就好了…”她輕聲歎息,帶著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依賴。
“雖然他總是沒個正經,滿嘴跑火車、但這種時候,他的鬼點子說不定、真的能給出一個讓人意想不到的答案呢?”
酸雨依舊冰冷地落下,敲打著鋼鐵城市,也敲打著勇者陷入迷茫的內心。
與此同時,在林異那間臨時租用的房間內,卻是另一番光景。
答案是如此的簡單且出乎意料,他正在專心致誌地…逗蘿莉。
“哎呀,林異哥哥~!”藍小雨半靠這簡易床鋪上,蒼白的小臉因為些許氣惱而泛起一絲難得的紅暈。
她看著眼前這個笑得有點壞心眼的少年,小嘴不滿地嘟起,“你不要再玩啦!我真的自己可以喝!”
林異正盤腿坐在她床邊,手裡端著一個冒著溫熱氣息的陶碗,裡麵是墨綠色、散發著古怪但不算難聞氣味的藥湯。
他拿著一個小湯勺,舀起一勺,小心翼翼地吹了吹,然後遞到藍小雨嘴邊。
可就在小蘿莉乖巧地準備張嘴時,他又會手腕微微一縮。
讓勺子巧妙地偏離幾厘米,臉上還帶著一副“誒~吃不到~”的戲謔表情。
活像是在逗弄一隻伸出爪子卻抓不到毛線球的小貓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