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異和羅光在座位上的互動幾乎稱得上旁若無人,可奇怪的是,班上竟沒有一個人朝他們投去異樣的目光。
不對,應該說,有一個人注意到了。
梅小夢偷偷瞄著身旁這兩位新來的轉校生,他們光明正大地交談、甚至偶爾輕笑,可周圍的同學卻像什麼也沒看見似的,依舊埋頭做著自己的事。
梅小夢|???|:這兩個人也太囂張了吧?這麼明目張膽地聊天,為什麼其他人一點反應都沒有?
梅小夢心裡直犯嘀咕。
她早就覺得這兩人不簡單,卻沒想到問題這麼大,他們,該不會根本不是人類吧?
她暗自腹誹,好在這樣的情形沒有持續太久。
沒過一會兒,林異和羅光就恢複了尋常學生的樣子,各自安靜地坐好。
可剛才那一幕實在詭異,他們明明看起來在說話,聲音也不小,梅小夢卻一個字也聽不清,仿佛有層無形的屏障將他們的對話隔絕開來。
難道他們倆會唇語?
等兩人徹底安靜下來,梅小夢才悄悄鬆了口氣,從抽屜裡取出一個空白的草稿本,又抽出幾支彩色畫筆,開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塗塗畫畫。
梅小夢是個習慣封閉內心的中二少女,她總在腦海中構築現實中不存在的光景,也喜歡用畫筆記錄下她眼中那個扭曲而奇妙的世界。
在她的筆下,世界變得光怪陸離:
高架橋上飛馳的列車,像一隻圓滾滾的金屬小龍,勤勤懇懇地“吞”下人群,飛快地運往遠方,再“吐”出抵達目的地的乘客。
那座培育未來花朵的學校,在她眼中成了一隻會吃人的巨型房屋惡魔。
它通體漆黑,每到夜晚就會伸出一隻猙獰的惡魔之手,將晚歸的學生拽進腹中,尤其是晚自習時分,漆黑的夜幕下,教室裡透出的點點燈光,恰似惡魔無數隻窺探的眼睛,既可怕又猙獰。
除了描繪景物,她也常常畫出身邊人在她視角中的形象:
她那酒鬼父親,挺著碩大的啤酒肚,渾身散發著酒氣,身邊總是堆滿空酒瓶,整個人籠罩在頹廢的氣息裡,背後還掛著一把鏽跡斑斑的大砍刀,她稱他為“墮落屠夫”。
而那位中年禿頂的陳老師,在她筆下成了一個頭長犄角、身披染血披風的惡魔監工,手中揮舞著能自由伸縮的戒尺鞭子,像礦山裡的監工一樣,時刻鞭策著學生們前行。
這就是教導惡魔,行教導之權,懲罰學生的大惡人。
梅小夢瞥了眼自己剛畫完的老師形象,趕緊翻過這一頁,她現在可不想麵對那張惡魔般的臉,實在太嚇人了。
為了畫老師足夠可怕,他畫老師的臉采用的是抽象派畫風以三角形和正方形等多邊體構建而成,並且顏色還采用了較為豐富的色彩。
這些稀奇古怪的鮮豔顏色和抽象派風格結合在一起形成的麵容,看起來確實有一些些詭異和恐怖。
梅小夢翻過畫著老師惡魔形象的那一頁,手指靈活地轉動著筆杆,目光渙散地落在空白的紙頁上。
“今天該為誰譜寫命運呢?”她咬著筆頭喃喃自語,筆杆上已經布滿了細密的牙印。
忽然,她眼睛一亮,筆尖重重地點在紙麵上:“……就決定是那個惡魔爪牙了。”
所謂惡魔爪牙,指的是班上那個以林菲菲為首的小團體。
林菲菲身為古語學課代表,憑借著伶牙俐齒和拉幫結派的本事,成了女生中的主心骨。更可恨的是,她總是指使其他同學來找梅小夢的麻煩。
確定目標後,梅小夢立刻進入狀態,筆下如有神助般在紙上飛舞。
她先勾勒出一個誇張的人物輪廓:尖瘦的臉頰配上一張突出的嘴,活像隻嘰嘰喳喳的烏鴉。
細長的眼睛斜睨著,眉梢吊得老高,一副盛氣淩人的模樣。
可惜一節課的時間太短,她隻來得及完成線稿。
於是接下來的幾節課,梅小夢總是聽一會兒課,就忍不住偷偷拿出本子繼續創作。
她把對現實的所有不滿都傾注在這幅畫裡:林菲菲每次打小報告時那副得意的表情,她拉攏其他同學時虛偽的笑容,還有她指使彆人欺負自己時那趾高氣揚的姿態。
到了中午大課間,同學們陸續離開教室去食堂吃飯,梅小夢卻仍沉浸在創作中。
她小心翼翼地給畫中人的嘴唇塗上豔麗的紅色,把那頭栗色長發染得格外醒目,最後還不忘在發間添上一個粉色的花朵發夾,這是林菲菲最標誌性的裝飾。
“哼哼,終於完成了。”梅小夢滿意地端詳著自己的作品,嘴角揚起一抹久違的笑意。
但她很快意識到這幅畫絕不能被人看見。
梅小夢隻是一個喜歡封閉自己的中二少,她不是真的傻,這種話要是被原主人看到肯定會生氣。
她畫這種畫本身隻是為了舒緩心情來發泄內心的不滿的。
真給原主看到了,會多出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於是她小心地將這一頁撕下,揉成一團塞進抽屜深處,打算放學後帶出學校再扔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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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計劃本來天衣無縫,可惜命運總愛開玩笑。
就在梅小夢離開教室去食堂後不久,幾個打鬨的同學不小心撞到了她的課桌。
抽屜裡那個紙團隨著震動滾落在地,恰巧被一個女生看見。
“誰這麼不愛衛生~”女生嘟囔著撿起紙團,正要扔掉,卻透過紙縫瞥見裡麵鮮豔的色彩。
好奇心驅使下,她展開了紙團。
當看清畫中那個尖嘴猴腮的形象時,她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注意到那個標誌性的粉色花朵發夾。
“這、這不是菲菲姐嗎?”女生倒吸一口涼氣,立刻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作為林菲菲小團體的一員,她毫不猶豫地掏出手機,對著畫作拍了幾張照片。
“菲菲姐,你看我發現了什麼~”她飛快地打字發送,嘴角帶著幸災樂禍的笑意。
而此時,正在食堂埋頭吃飯的梅小夢,對即將到來的風暴還一無所知。
她隻是莫名覺得後背發涼,仿佛有什麼不好的事情正在發生。
這種感覺就像一隻冰冷的蜘蛛順著脊椎緩緩爬行,讓她連咀嚼的動作都慢了下來。
食堂裡嘈雜的人聲、餐盤碰撞聲都變得遙遠而不真切,她隻聽見自己越來越快的心跳聲。
時間在惴惴不安中流逝,很快到了放學時分。
夕陽透過窗戶斜斜地灑進教室,同學們說說笑笑地收拾書包,三三兩兩地離開。
梅小夢默默地坐在座位上,直到教室裡隻剩下她一個人。
今天輪到她值日,原本應該有三個同學一起打掃,但另外兩個早就溜之大吉。
她知道,即使告訴老師也無濟於事。
老師最多就是說幾句不痛不癢的“同學之間要互相幫助”,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更何況,那兩個經常逃值日的男生是班上有名的小霸王,雖然平時和她井水不犯河水,但她寧願一個人做完所有工作,也不想招惹他們。
梅小夢歎了口氣,起身開始打掃。
她先拿起掃帚,將教室裡的紙屑和灰塵仔細地掃成一堆。
掃帚摩擦地麵發出沙沙的聲響,在空蕩蕩的教室裡顯得格外清晰。
金色的夕陽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隨著她的動作在牆壁上搖曳。
掃完地後,她提著拖把走向廁所。走廊裡已經沒什麼人,隻有她的腳步聲在回蕩。
廁所位於教學樓最偏僻的角落,這個時間點更是寂靜得可怕。
就在她推開廁所門的一瞬間,整個人僵在了原地。
廁所最裡麵的洗手台前,一個熟悉的身影正背對著她。
那人緩緩轉過身來,露出一張梅小夢再熟悉不過的臉,栗色的長發,標誌性的粉色小花發夾,瓜子臉上那雙此刻正閃著寒光的眼睛。
林菲菲。
她手裡捏著一張被揉得皺巴巴的紙,正是梅小夢中午藏起來的那幅畫。
紙張被展開又揉皺,上麵那個被醜化的形象在褶皺間扭曲變形,顯得更加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