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勤政殿裡重新安靜了下來,這才開口道:“朕已經三思過了,你們既然覺得邊軍的餉銀可以拖欠,那為何從你們的支用裡抽出來一部分湊給邊軍就不行呢?反正隻是拖欠而已,等戶部找回來銀子,再補給你們就是了。
還記得朕不久前剛剛登基時,幾位閣老跟朕說,咱們大周目前到了生死存亡的艱難時刻,稍有不慎,便是萬丈深淵、國破族亡。這種情況下,一定要相忍為國,切忌不可意氣用事。說實話,朕很理解閣老們的想法。
畢竟,在你們眼裡,朕確實太年輕了。又是以凰臨鳳,當然會讓你們覺得不踏實。但在朕看來,相忍為國的重點不在於為國,而在於相忍。是雙方都要忍耐,不是始終隻讓其中一方忍耐,所以不該再讓邊軍去忍耐了。”
聽著皇帝陛下態度堅決,這個決定明顯隻是通知他們,並非要跟他們商量,勤政殿裡的一眾官員們頓時有些麵麵相覷。
彼此用眼神簡單的交流過後,乾脆不再多言,而是拱手沉默以對。
殿內瞬間冷卻下來的氛圍沒有讓吳璃慌亂。
年輕的女帝忽然不再端坐,而是略顯慵懶的側靠在了龍椅上,開口打破沉默道:“張閣老,你主持內閣,劃定各個衙門都需要擠出多少銀子,今明兩天定好,後天的朝會上直接撥銀子發往邊境前線。
邊軍存在的問題,大家心知肚明。可既然當初有機會解決時大家退縮了,那現在就不要再翻舊賬。相忍為國,不能光靠說,還要靠做。況且那麼大一筆銀子,居然在戶部庫房裡離奇失蹤,這肯定有問題。
謝副司,你們鎮妖使司有派人去戶部查探情況嗎?普通人根本進不了戶部的庫房。要麼是妖魔所為,要麼是監守自盜,光靠神都府,恐怕很難將銀子找回來。這件事,你們鎮妖使司也得出一份力才行。”
被點了名的謝歸塵當即出列,低眉順目的拱手行禮道:“回稟陛下,戶部方麵並沒有到我鎮妖使司來報案。按照流程,我鎮妖使司無權在其他衙門未申請協查的前提下,擅自插手其他衙門的任何事務。”
吳璃再次看向了薑莫衡,開口道:“薑尚書,這麼大一筆稅銀失竊,卻隻同神都府衙報案,是不是不太妥當?”
薑莫衡趕忙解釋道:“陛下教訓的是,因為臣在失竊的庫房內並未感知到有任何的妖氣殘留,所以一開始不認為這件事情可能會和妖魔有關,便隻同神都府衙報了案。臣有失察之罪,請陛下責罰。”
吳璃擺手道:“究竟和妖魔有沒有關係,這還不確定呢,你何罪之有?當務之急,是立刻展開調查,找出這筆稅銀究竟在哪。謝副司,你和聞府尹商量下,看看怎麼組織人手,聯合調查。事關邊境戰線的穩定,請諸位一定要重視。”
“臣,領旨。”
聞人晦立刻出列,跟謝歸塵一起,同時拱手應聲道。
做好這些安排,吳璃忽然歎了口氣,看著玉台下方那些所謂的國之柱石,幽幽說道:“朕登基不久,年紀尚淺,以女子之身坐這龍椅,讓諸位老大人們心懷疑慮,是很正常的事情,朕都可以理解。
然而不管怎麼說,事情早已經塵埃落定,諸位是時候收收心、跟朕一起相忍為國了。朕沒有登基之前,你們有彆的想法,朕不怪你們。可朕登基之後,你們若是還有彆的想法,那希望你們也彆怪朕。”
玉台下不少人聽的心中一凜,勤政殿內的氣氛也隨之一下子變得肅穆起來。
吳璃仿佛沒有感受到這種變化,語氣平淡的繼續說道:“還有彆的事情嗎?沒有的話,今天的朝會就先到這兒吧,戶部稅銀失竊的案子,儘快給朕一個結果,不要讓朕等太久。”
話音剛落,當朝禦史大夫,九大閣臣之一的‘照骨鏡’崔元烈便忽然出列,低頭拱手行禮道:“陛下,臣有事啟奏!”
吳璃有些意外,點頭道:“崔愛卿請說。”
崔元烈從袖中抽出了一份奏折,同時恭敬的彎腰鞠躬,雙手將奏折平舉到了腦袋上方。
接著開口道:“臣彈劾九江王殿下,其從封地前來神都的途中,在九原郡內肆意妄為,以藩王之身,卻橫加乾涉地方政務,對諸多地方官員未經合規堂審便下令捉拿、奪職、甚至處死!
按我大周律法規定,藩王對任何地方官員都無轄製之權!九江王如此無法無天,必須嚴懲!否則難以對朝廷上下交代!如果隨便哪一位藩王都能如此隨意滋擾地方,我大周將天下大亂!”
吳璃皺了皺眉,目光越過了崔元烈,看向了所有朝會官員的最後方。
餘震就站在那裡,從朝會開始一直到現在,他始終一言不發,仿佛一個和這裡全然無關的看客。
結果沒料到,眼看著小朝會就要結束了,他卻忽然受到了彈劾。
並且還不是一般人的彈劾,而是九位閣臣之一,當朝禦史大夫的親自彈劾!
這規格可著實不低……
麵露無奈之色,餘震隻能從最後方的角落裡走了出來。
上前幾步,站到了崔元烈的身旁。
根本沒看崔元烈,直接朝著吳璃拱手行禮道:“陛下,真正無法無天的不是臣,是那些橫行地方的官吏。臣自九江郡出發,前來神都的這一路之上,所見所聞,觸目驚心!
其中有幾位橫行鄉裡、惹得天怒人怨的官兒,似乎正是出身博陵崔氏,跟崔禦史恰好同族。偏偏崔禦史似乎沒聽說他這幾位同族的豐功偉績,反倒是對臣的舉動知之甚詳。”
這話說的有些誅心,崔元烈勃然變色。
正要開口駁斥,卻被吳璃出言打斷。
“九原郡的事情,不是你一個人做的吧?那個蘇清和不也參與了嗎?傳他上殿,朕當麵問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