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倩倩差點沒認出來。
她記憶中的溫阿姨,優雅雍容,皮膚飽滿光澤。
總是畫著得體的淡妝,眼角眉梢帶著溫柔的笑意,像是被幸福滋養的玫瑰。
當年,範倩倩在國外留學,最窘迫時,連飯都吃不起的時候。
葛婧作為她的師妹,平時也有交集。
溫阿姨從女兒那裡,知道了範倩倩的情況,就經常囑咐葛婧,要多多幫她。
甚至,溫阿姨後來不知從哪裡知道了範倩倩的卡號,偷偷給她彙了一筆錢。
那筆錢雖然不多,但那份雪中送炭的溫暖,讓她一直銘記於心。
可眼前這個婦人,頭發枯槁,麵色蠟黃,眼窩深陷。
身形佝僂得仿佛承載了全世界的重量,眼神裡沒有一絲光彩,隻有一片荒蕪的死寂。
“溫阿姨怎麼會變成這樣……”
範倩倩有著難受。
她剛想降下車窗,打招呼。
溫佩珍卻像一縷遊魂,徑直向前,毫無反應。
範倩倩心頭莫名一跳,一股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
她立刻打消了下車的念頭,不動聲色地啟動車子,緩緩跟了上去。
隻見溫佩珍在路口攔了一輛出租車,坐上去之後,便滑進了車流中。
範倩倩立刻驅車尾隨。
出租車七拐八繞,最終停在了一個偏遠的、幾乎被廢棄的小公園門口。
公園裡雜草叢生,殘破的水泥地縫隙裡長滿了青苔。
幾件鏽跡斑斑的健身器材孤零零地立著,像是被遺忘的骨骼。
一張掉了漆的長椅歪斜地放在角落裡,麵對著一條散發著若有若無異味的人工河。
四周寂靜無聲,連鳥鳴都聽不見,隻有風吹過荒草的嗚咽,更添幾分荒涼與壓抑。
範倩倩停好車,躲在一個廢棄的報刊亭後麵,緊張地注視著。
隻見溫佩珍緩緩走到那張破舊的長椅前坐下,目光空洞地望著渾濁的河水遠方。
她一動不動,仿佛一尊凝固的雕塑。
範倩倩觀察了一會兒,見溫佩珍似乎隻是發呆,稍稍鬆了口氣。
也許溫阿姨隻是心情不好,想找個沒人的地方靜一靜。
範倩倩這樣想著,悄悄轉身,準備離開。
就在這時,長椅上的溫佩珍突然動了。
範倩倩腳步一頓,重新藏好。
隻見溫佩珍從隨身的包裡拿出一個白色的小藥瓶,擰開。
沒有一絲猶豫。
她將裡麵所有的白色藥片,儘數倒入口中。
然後,拿起早已準備好的水瓶,仰頭,用水硬生生地送服了下去。
動作快得驚人,決絕得令人心寒。
範倩倩的大腦“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她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發生,身體卻像被釘在原地,無法動彈。
溫佩珍做完這一切,像是完成了某種神聖而絕望的儀式,重新坐回長椅上。
她的身體緩緩向後靠去,閉上了眼睛。
麵容奇異地變得安詳,仿佛隻是疲憊至極,想要在這裡長睡不醒。
“溫阿姨!!!”
範倩倩終於從巨大的震驚和恐懼中,回過神來。
她猛得從角落衝了出去,撲到長椅前。
長椅上的溫佩珍動了動,但眼皮像是有千斤重似的,無法抬起來。
範倩倩連忙去拉她的手,不停的喊道:“阿姨!阿姨!你醒醒!你吃了什麼?!”
……
與此同時。
躺在床上的葛婧,腦海中不斷回放著剛才自己對母親嘶吼的畫麵。
她抿著唇,胸口發悶,自責也越來越強。
她的毀容是大火造成的,不是媽媽造成的。
這麼長時間以來,媽媽和她一樣,遭受了巨大的壓力和難過。
可自己還是那樣的不懂事。
明知道母親有抑鬱症,居然對母親發脾氣。
她不能這樣對媽媽……
媽媽是她唯一的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