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如重錘敲在他心口。窗外老梅的影子在青磚地上搖晃，像極了北疆戰場上翻飛的旌旗。
徐天爵知道她最了解自己，一旦到了戰局關鍵的時候，自己一定會親自下場拚殺，戰場上，刀劍無眼，不會因為你身份高貴，就會放你一馬，死是隨時都有可能會發生的事。
但有時候不去又不行。軍心士氣這玩意看起來虛無縹緲，實則關鍵時候能夠決定一場戰爭的勝負，一支軍隊的存亡。
所以徐天爵彆無選擇，不過現在他有太多的牽掛，到時候多加小心就行了。
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讓張嫣放寬心，千萬不能思慮過多傷了身體，徐天爵將她鬢邊碎發彆到耳後，指腹擦過她微腫的眼瞼：“放心吧，夫君，一定會平安歸來的，我還要回來看我們的孩兒降生。”
“嗯，我知道夫君從不騙我，我在家裡好好等你。”張嫣忽然輕笑出聲，抬手為他整理歪斜的發冠，簪子上的翡翠螭龍硌得掌心生疼。
“你還記得嗎？當年你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那時你就是朝廷的大將，在我看見你的第一眼時，我就知道，你是要做大事的人。”她的聲音帶著鼻音。
“我不會給你拖後腿的，我一定要好好照顧我們的孩兒。”
徐天爵單膝跪地，將臉貼在她腹中。隔著層層衣料，他仿佛聽見微弱的胎動。“等他她）出生，若是男孩，我便教他騎馬射箭，若是女孩便讓她跟著你學琴棋書畫，做徐家的貴女。”他聲音發悶，“還要帶他她）去看黃河水浪，登泰山之巔。嫣兒，你信我，我不會食言......。”
“我自然信你。”張嫣將他拉起，指尖拂過他的眼角。這些日子徐天爵瘦了許多，眼下有些許青黑，一看就知道沒睡好，但卻仍強撐著在她麵前談笑。
她忽然想起昨夜輾轉難眠時，聽見書房傳來的咳嗽聲——原來那些深夜未熄的燭火，都化作了他眼中的血絲。
“此去遼東。”她解下頸間的白玉平安鎖，冰涼的玉墜貼著他心口，“每戰之前，就摸一摸這個。”說著淚水終於奪眶而出，卻仍強笑著說：“你若敢讓這玉碎了，我定要帶著孩子去戰場，把你這薄情郎揪回來。”
徐天爵緊緊抱住她，聞著她發間熟悉的沉水香。暮色漸濃，梅花樹的影子在地上越拉越長，仿佛要將兩人的身影永遠纏繞。他想起初見時她的模樣，即便以為人婦，卻還是那麼美麗動人。
“等我回來。”徐天爵在張嫣耳畔低語，“回來陪你看新栽的海棠，聽孩子第一聲啼哭。”
“好。”
夜風卷起最後一片殘梅，落在張嫣肩頭。她倚在他懷中，望著天際最後一抹霞光漸漸黯淡。遠處傳來更夫打更的梆子聲，一聲，又一聲，驚起簷下歸巢的燕子。
這一天京師有不少彆離，婦孺的哭泣聲籠罩著半個京城，戰爭自古以來就是生死離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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