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裡麵沒有恐懼,沒有哀求,甚至沒有憤怒,隻有一種近乎悲憫的冰冷,仿佛在看一個跳梁小醜。那眼神穿過血肉橫飛的戰場,越過燃燒的房屋,穿透他的甲胄,直刺心底最隱秘的怯懦——他突然想起家鄉妻兒的笑臉,想起那些倒在攻城路上的弟兄,想起方才巷戰裡衝來的女真孩童。
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猛地竄上頭頂,周正的手腕竟不受控製地頓了一下。雁翎刀在空中微微顫抖,刀刃映出他自己驚惶的臉。這停頓不過一瞬,卻讓周圍的親兵都愣住了——身經百戰的千戶,竟被一個垂死的老薩滿震懾住了?
“千戶!”親衛急得低喝。
周正猛地回過神,臉上騰起羞憤的紅潮。他咬碎牙關,手腕加力,心中怒吼:不過是個將死的蠻夷巫師!他猛地壓下刀身,風聲呼嘯中,卻見大巫師突然挺直了脊梁,乾裂的嘴唇裡吐出晦澀的音節,那聲音不高,卻像重錘敲在每個人的心上。
刀鋒落下的刹那,老薩滿的眼神驟然變得銳利如鷹,仿佛要將周正的魂魄都吸進去。周正隻覺眼前一花,仿佛看見無數披甲的女真武士從火光中衝出,聽見震天的馬蹄聲和號角聲。他下意識地閉緊眼睛,用儘全身力氣砍下。
“噗嗤”一聲悶響,熱血濺在他的臉上,滾燙而粘稠。
周正猛地睜開眼,隻見那巫師的頭顱滾落在地,發辮散開如蛛網,眼睛卻依舊圓睜著,望向長白山的方向。腔子裡的血噴湧而出,染紅了金柱上的祭文,那些用女真文寫就的字符在血泊中扭曲,像一條條掙紮的蛇。
他握著刀的手還在微微發抖,方才那瞬間的心悸揮之不去。一旁的親衛連忙遞上帕子:“大人受驚了,這老鬼定是用了什麼邪術!”
周正擦去臉上的血汙,卻感覺那溫熱的液體仿佛滲進了皮膚裡。他踢了踢地上的頭顱,聲音有些乾澀:“懸首城門,示眾三日。衝進大衙門搶金銀珠寶。”
“殺啊!”
將士們得令後,蜂擁而上,風卷起台麵上的血腥味,吹得遠處明軍的龍旗獵獵作響。周正轉身走下高台,每一步都踩在血泊裡,留下深色的腳印。
他沒有回頭,卻總覺得背後有雙眼睛在盯著自己,那眼神冰冷而執拗,像赫圖阿拉城上空永不熄滅的星辰,又像白山深處終年不化的積雪。
另一邊內城西北角的糧倉街巷裡,巷戰正進入白熱化。女真的牛錄額真完顏烈靠在糧囤上喘息,左臂被弩箭射穿,鮮血浸透了皮甲。
他看著巷口不斷湧進的明軍,捂住腰間的傷口。身後二十餘名老弱殘兵正用石塊加固糧囤,其中還有幾個十三四歲的少年,握著比自己還高的長刀,眼神裡滿是與年齡不符的堅毅。
想當年,他女真完顏氏族,可是入主過中原的,如今卻落得個如此下場。
“阿瑪,讓我去吧。”十六歲的兒子完顏康捧著一柄彎刀走過來,刀鞘上還刻著他剛成年時完顏烈送的祝福語。
完顏烈按住兒子的肩膀,指腹摩挲著他臉上的刀疤——那是去年狩獵時被熊爪劃的傷。“你去鐘樓敲響最後的號角,讓城外的族人知道赫圖阿拉沒有懦夫。”他解下腰間的狼皮令牌塞進兒子手中,“告訴他們,守住白山黑水,總會有回來的那天。”
完顏康咬著嘴唇點頭,轉身衝向巷尾。完顏烈看著兒子的背影消失在拐角,
將彎刀挪至腰間。明軍已經衝到巷口,為首的軍官舉刀喊道:"放下武器者不殺!"他發出蒼涼的大笑,聲音在狹窄的街巷裡回蕩:“女真男兒,隻有戰死的英雄,沒有投降的懦夫!”
木質倉門被炮火轟開個大洞,散落的穀粒混著血汙鋪滿地麵。明軍把總背靠著倉房斑駁的木牆,揮刀劈開迎麵砍來的彎刀,刀刃相撞的脆響在狹窄空間裡回蕩,震得耳膜嗡嗡作響。
“當心糧垛後麵!”他嘶吼著側翻滾開,一支長矛擦著他的甲胄刺入身後的糧倉木柱,矛尖顫巍巍地插在“五穀豐登”的牌匾上。剛才被他逼退的女真甲士趁機反撲,鏽跡斑斑的長刀帶著風聲劈來,那把總舉刀格擋,兩柄刀死死絞在一起,女真甲士脖頸上暴起的青筋裡,汗水混著血珠滾落。
頭頂突然傳來倉板斷裂的聲響,明軍把總的眼角餘光瞥見三名女真兵從糧倉二層的透氣窗翻出,踩著摞起的糧袋縱身躍下。
最前排的明軍火銃手躲閃不及,被重重砸在地上,糧袋破裂的聲響中,淺褐色的小麥混著暗紅的血珠四處飛濺。不等眾人反應,左側倉房的暗門突然打開,四五名手持短斧的女真兵蜂擁而出,斧刃劈在明軍的盾牌上,木屑與金屬碎片齊飛。
“刀牌手護住兩翼!長槍兵頂上去!”那把總抹了把臉上的穀粒和血汙,將長刀橫在胸前。五名持矛明軍迅速結成小陣,槍尖斜指地麵組成密集的防禦網。巷尾傳來粗糲的女真語咆哮,十餘名披甲甲士舉著簡陋的木盾衝鋒,他們的甲胄上沾著穀糠,有的甚至在腰間彆著鐮刀,甲胄碰撞聲震得巷道兩側的糧倉木牆簌簌掉灰。
矛尖與木盾的撞擊聲密集如雨,前排的長矛被巨力壓得彎曲如弓,明軍士兵的胳膊肌肉緊繃得像要斷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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