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護衛遼東！”在場眾人齊聲說道，聲音震得廳內的燭火微微晃動。
徐天爵看著眾人堅定的神情，心中稍定。他抬手端起桌上的熱茶，一飲而儘：“今夜就到這裡，諸位回去後好好陪陪家裡的夫人孩子，在京中留個十餘日再走也不遲。不過到了遼東要記住，凡事以穩妥為重，切勿衝動行事。”
眾人紛紛拱手告辭，正廳內的人漸漸散去。徐天爵獨自留在廳中，走到輿圖前，手指在朝鮮半島上輕輕摩挲。他知道，武將們的激進想法並非沒有道理，朝鮮本就是漢家故土，隻是眼下時機未到。待遼東穩定，朝廷國力強盛，再謀朝鮮之事，也為時不晚。
夜色漸深，徐府內徹底安靜下來，隻有書房的燈還亮著。徐天爵坐在書桌前，提筆寫下一封書信，詳細說明了遼東的防守安排和朝鮮的局勢，打算明日一早派人送往遼陽。燭火搖曳，映得他的身影在牆上忽明忽暗，他知道，接下來的日子，注定不會平靜。
此時，萬裡之外的漢城今首爾）昌德宮外的銀杏已經隻剩下樹乾了，大明使團下榻的驛館卻透著比深秋更冷的沉鬱。馮懦推開雕花窗扇，指尖觸到窗欞上凝結的薄霜，目光越過宮牆下往來巡邏的朝鮮禁軍——那些身著青色襖子、腰懸銅刀的士兵步履沉穩，宮道旁的柿子樹上已經什麼也不剩了，連值守宦官臉上都帶著幾分閒適，全然沒有山雨欲來的慌亂。
“大人，這朝鮮王宮倒像個安穩窩，哪有半分要亂的樣子？”隨行的書辦劉敬捧著茶盞走近，見馮懦望著宮外出神，忍不住低聲嘀咕，“咱們從遼東一路過來，聽流民說西人黨與光海君嫌隙漸深，沒想到這裡的人一點都不關心......。”
馮懦轉過身，玄色錦袍上繡著的暗紋在燭火下流轉，他接過茶盞卻沒喝，隻捏著杯沿輕輕摩挲，唇角勾起一抹淡而冷的笑：“安穩？越是看著安穩的地方，越容易藏著暗火。光海君本就德為不正，這些年扶持大北派，打壓西人黨倒是狠，可他忘了，西人黨裡多的是朝鮮世襲勳貴，手裡握著兩班子弟的人脈，哪會甘心一直屈居人下？”
他走到案前，指尖點在攤開的朝鮮輿圖上，漢城的位置被紅墨圈出，周圍密密麻麻標注著各黨派的勢力範圍：“你看，錦衣衛提供的地圖不錯吧！朝鮮可沒有你看著的這麼安穩。綾陽君李倧，雖是旁支宗親，卻與西人黨來往甚密，這些事，光海君未必知道，如此看來光海君這王位坐的真不穩。
劉敬湊近一看，輿圖上的標注細得像蛛絲，他忍不住咋舌：“大人，您這消息也太細了。”
“錦衣衛遞上來的折子，能不細嗎？”馮懦打斷他的話，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咱們這次來朝鮮，也該發揮作用了，可不能讓西人黨這麼順利......。
他話音剛落，門外傳來輕叩聲，錦衣衛千戶李忠一身勁裝，腰佩繡春刀，腳步輕得像貓，進門後單膝跪地：“卑職李忠，參見馮大人。”
馮懦抬了抬手，示意他起身：“李千戶，你來得正好。本官能看出，光海君對西人黨的防備心還不夠重，若不添把火，這亂子怕是一下子就沒了。”
李忠站起身，身形挺拔如鬆，臉上沒什麼表情，隻眼神銳利如鷹：“大人的意思是，要讓光海君知道西人黨的反心？”
“不止是知道，要讓他信以為真，讓他覺得西人黨馬上就要衝進王宮奪權。”馮懦走到書架前，取出一張折疊的宣紙，紙上早已用小楷寫好了書信的草稿，“你看，這信裡要寫清楚，西人黨聯合綾陽君李倧，打算在要動手，先殺大北派的大臣，再逼光海君禪位——用詞要狠，要讓光海君一看就心慌。”
李忠接過草稿，快速掃了一遍，眉頭微蹙：“大人，綾陽君畢竟是宗親，直接寫他參與政變，會不會太顯眼？萬一光海君直接派人把他殺了，西人黨可將沒有政變的底氣了。而且會不會查到我們身上？使團的安全會不會有危險？”
“查，他查不出來的，就他還沒這個能力，此事由我大明插手，在我大明軍隊，沒有進入朝鮮之前，光海君、綾陽君誰都不會死。”
馮懦冷笑一聲，手指在草稿上點了點，“再說了光海君本就猜忌宗親，這些年殺了不少旁支宗親，綾陽君不可能沒有底牌，他一直在韜光養晦，不會這麼輕易被光海君給弄死的。還有我大明錦衣衛做事，哪會留下痕跡？”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李忠腰間的繡春刀上：“這封信，你親自安排人秘密送進昌德宮，要放到光海君的禦案上，我要讓他看看朝鮮現在是個什麼情況，但是要記住不能讓任何人發現，可不能一下把西人黨給搞死了，那樣就不好處理了。”
“王宮守衛雖嚴，但對你手下的弟兄來說，應該不算難事吧？”
李忠單手握拳，躬身應道：“屬下遵命！大人放心，錦衣衛潛伏多年，在漢城早有眼線，昌德宮的布防圖也爛熟於心，今夜定能將信送到。”
馮懦滿意地點點頭，將一支裝著朱砂的小瓷瓶遞給他：“信寫完後，用這朱砂落款，就寫‘西人黨死士泣血上陳’——朱砂裡摻了些雞冠血，看著更像真的。記住，動作要快，要輕，宮裡的宦官、宮女多，彆留下任何蛛絲馬跡。”
“屬下明白！”李忠接過瓷瓶，揣進懷裡，又對著馮懦行了一禮，轉身快步離開，腳步踏在青磚上，竟沒發出半點聲響。
劉敬看著李忠的背影消失在門外，忍不住擔憂道：“大人，錦衣衛潛入王宮，萬一被發現了，豈不是會暴露咱們？到時候光海君追責起來，咱們大明可不好交代，畢竟現在朝鮮還是我們的藩屬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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