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忠趴在竹林裡，觀察著殿外的守衛：殿門口有兩名內禁衛值守，手裡握著長槍，目光警惕地掃視著四周，每隔十分鐘就會換一次姿勢；殿牆根下還有兩名暗衛，穿著和夜色融為一體的黑衣，隱藏在陰影裡，若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王二，你去引開殿門口的禁衛，我從後窗進去。”李忠低聲道，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小的竹管，裡麵裝著特製的迷煙——這種迷煙不會讓人昏迷，隻會讓人頭暈眼花，短暫失去注意力。
王二點點頭，從地上撿起一塊石子，用力扔向遠處的假山，石子“咚”地一聲撞在假山上，發出清脆的聲響。殿門口的兩名禁軍立刻警惕起來，對視一眼，其中一人說道：“你在這裡守著，我去看看。”
他提著長槍，快步走向假山，王二趁機繞到另一側，等那名禁軍走到假山旁，他突然從陰影裡跳出來，手裡拿著一根短棍，對著禁軍的後頸輕輕一敲——那名禁軍哼都沒哼一聲，就倒了下去。王二立刻把他拖到假山後麵，藏了起來。
殿門口剩下的那名禁軍見同伴半天沒回來，有些疑惑，正準備過去看看，李忠趁機從竹林裡竄出來，快速跑到後窗旁，手指輕輕一推，虛掩的窗戶就開了一條縫。他屏住呼吸，側耳聽著殿內的動靜——殿裡傳來毛筆在紙上書寫的“沙沙”聲，還有光海君偶爾發出的咳嗽聲。
他輕輕推開窗戶，翻身跳了進去，落地時動作輕盈，沒有發出半點聲響。殿內點著十幾根蠟燭，火光通明，光海君正坐在禦案後批閱奏折，手裡的毛筆懸在紙上，眉頭緊鎖，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李忠快速躲到殿內的屏風後麵，屏風上畫著山水圖，正好能遮住他的身形。他從懷裡掏出早已寫好的書信，書信是用朝鮮文寫的，字跡潦草，還帶著幾滴用朱砂和雞冠血混合而成的“血跡”，看起來格外觸目驚心。
他觀察著光海君的動作，隻見光海君放下毛筆，揉了揉太陽穴，然後端起桌上的茶盞，喝了一口。趁著這個空隙，李忠像一道影子，快速衝到禦案旁，將書信放在禦案的一角，然後立刻退回屏風後麵。
就在他準備離開時，光海君忽然抬起頭，目光掃過禦案，李忠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握緊了腰間的短刀——如果被發現，他隻能強行突圍，雖然未必能全身而退，但至少要把信留下。
好在光海君的目光隻是掃了一眼，就又低下頭，拿起另一本奏折，似乎並沒有發現禦案上多了一封信。李忠鬆了口氣，貼著牆根，慢慢走到後窗旁，輕輕推開窗戶，翻身跳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夜色裡。
王二已經在竹林外等著他，見他出來，立刻迎上去：“頭兒，成了？”
李忠點點頭，壓低聲音：“成了，信已經放在禦案上了。咱們快走，彆耽誤時間。”
兩人沿著原路返回，一路上避開巡邏的禁衛和宦官，很快就翻出了宮牆，與等候在外麵的趙六等彙合。幾人沒有停留，快速消失在漢城的夜色裡，隻留下昌德宮的思政殿內，光海君還在低頭批閱奏折，渾然不知禦案上那封不起眼的書信，即將在朝鮮掀起一場軒然大波。
回到驛館時，天還沒亮，馮懦已經在書房等著他們。見李忠三人回來，他立刻起身：“怎麼樣？信送到了？”
“回大人，卑職幸不辱命，信已經放在光海君的禦案上，沒有被任何人發現。”李忠躬身道，語氣裡帶著幾分自豪——這次潛入王宮，雖然遇到了幾次小意外，但都順利化解，堪稱完美。
馮懦滿意地笑了，走到案前，拿起茶杯，倒了三杯茶，遞給李忠三人：“辛苦你們了，先喝杯茶暖暖身子。”
他看著三人喝完茶，又道：“接下來，咱們就等著看好戲吧。光海君明天看到信，定會方寸大亂，到時候無論是清洗西人黨，還是與綾陽君反目，都能讓朝鮮亂起來。”
李忠放下茶杯，問道：“大人，萬一光海君懷疑信是假的，派人去查，怎麼辦？”
“這本來就是真的，他若是不信，去查定會打草驚蛇，到時候西人黨一定會先一步發動政變，這樣兩邊的勝算就都變成了五開，這才是最好的局麵。”
馮懦端起自己的茶杯，輕輕抿了一口，“西人黨和綾陽君，你們可不要讓本官失望啊！”這件事要是能順利辦成，那他或許能在吏部再進一步，現在這個正五品的郎中還是有些低，必須要進步了。
他頓了頓，目光望向窗外，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漢城的輪廓在晨曦中漸漸清晰：“咱們大明是局外人，隻需要在旁邊看著，等著朝鮮內亂，等著他們沒有精力——這盤棋，咱們已經占了先機。”
李忠和趙六、王二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敬佩——這馮大人不僅心思縝密，而且深謀遠慮，短短一夜，就為大明布下了這麼一盤好棋。
第二日，昌德宮的晨霧還帶著深冬的凜冽，像一層浸了冰的紗，裹著飛簷上的鴟吻，也裹著殿內若有似無的龍涎香。寅時剛過，天色仍是墨藍，隻東天角暈開一抹極淡的魚肚白，勉強透過糊著高麗紙的窗欞，在禦案上投下一片模糊的光影。
光海君李琿是被殿外廊下掛著的銅鈴晃醒的。那鈴本是為警示夜巡侍衛所設，尋常無風時靜悄悄的，今兒卻不知被哪股穿堂風卷著，“叮鈴”一聲，輕得像根羽毛落在心尖，卻偏偏戳破了他混沌的睡意。
他猛地睜開眼，榻邊的素紗帳子還垂著，繡著的遊龍在昏暗裡隻剩一團團深黑的影子，倒像是要撲下來似的。
這幾天有大明使團在，他過的並不好，睡的也不安穩。
“來人。”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帶著剛醒時的滯澀，卻又透著幾分不容置疑的威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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