冊封“黃妃”黃小麗與四皇子龍斌的旨意,如同投入沸油中的冷水,瞬間在龍都乃至整個龍國炸開了鍋。街頭巷尾,茶樓酒肆,無不議論著這樁突如其來的皇家秘辛。新晉的黃妃娘娘成了眾人矚目的焦點,四皇子龍斌也在一夜之間從默默無聞的平民少年躍升為尊貴的皇子。
然而,這份喧囂與伯言的王府無關。王府深處,籠罩著一片愁雲慘霧。
朱雲凡的佛門“鎮心菩提咒”金光日漸黯淡,效力如同風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床榻之上,楊夢璿原本美麗的臉龐此刻瘦削蒼白,緊閉的雙眸下是深重的陰影。即使在昏迷中,她的身體也時常無意識地劇烈顫抖,額頭上滲出細密的冷汗,口中發出模糊不清的、飽含巨大痛苦的囈語,時而喊著爹娘,時而喊著村人的名字。滅族之痛如同蝕骨的毒藥,日夜啃噬著她的神魂,讓她在清醒與昏迷的邊緣痛苦掙紮,靈力在體內橫衝直撞,瀕臨徹底失控的邊緣。伯言守在她的床邊,看著心愛之人承受如此折磨,心如刀絞,卻又束手無策。
“雲凡,真的…沒有辦法了嗎?”伯言的聲音沙啞,眼中布滿血絲。
朱雲凡再次探查了夢璿的脈象和神魂狀態,麵色凝重地搖了搖頭:“‘鎮心菩提咒’已至極限。強行再施,非但無用,反可能加速其神魂崩潰。夢璿的心傷太重了…這非藥石或外力可愈,除非…”
“除非什麼?”伯言急切追問。
“除非能化解她心中這滔天的恨意與絕望,或者…讓她暫時忘卻這撕心裂肺的痛苦根源。”朱雲凡的聲音帶著深深的無奈。
伯言猛地站起身:“我去見父皇!楊家村慘案絕非天災,那是邪修布下的血祭法陣!必須徹查!若能抓住真凶,或許…或許能給她一個交代!”
他帶著邪陣陣圖,一日之內數次求見龍帝。然而,每一次都被擋在了禦書房外。內侍傳出的口諭千篇一律:陛下政務繁忙。
最後一次求見被拒後,伯言強壓怒火正要離去,禦書房的門開了。一個身著深紫色蟒袍、麵白無須、眼神帶著倨傲的中年太監踱步而出,正是龍帝身邊頗有權勢、已伺候龍帝十七年的總管太監——李忠賢。他是在莫蓮懷上伯言三兄弟那年入宮,一步步爬上來的。
“三殿下,請留步。”李忠賢的聲音尖細,帶著慣常的拿腔作調。
伯言停步,冷冷看著他。
李忠賢慢悠悠走到伯言麵前,假模假樣地躬了躬身,臉上堆著虛浮的笑容:“喲,三殿下,您這風風火火的,又是為了那位左妃娘家的事兒吧?陛下日理萬機,實在抽不開身呐。”
伯言眼神銳利:“楊家村慘案非同小可,涉及邪修血祭!我必須麵稟父皇!”
“嘖,殿下您這就為難老奴了。”李忠賢誇張地歎了口氣,擺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樣,“殿下,老奴在宮裡伺候陛下十七載了,說句掏心窩子的話,有些事兒…它得講究個時機,講究個體察聖心呐。”
他湊近一步,聲音壓低了些,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親昵感,“那楊家村,是什麼地方?前朝楊帝的餘孽!這些年,龍國境內那些個不安分的逆賊,有多少跟他們沾親帶故的?您不知道,老奴可知道的很呐,陛下寬仁,念其式微,才留他們在楊家村安身。如今…嘿,也不知是哪路神仙顯靈,替陛下把這根刺給拔了,陛下心裡頭其實是鬆快的!隻是礙於名聲,不好明說罷了。”
他頓了頓,綠豆般的眼睛打量著伯言鐵青的臉色,繼續道:“可您呢?非但不體諒陛下的難處,反而為了一個…嗯…前朝血脈的姑娘,拿著什麼‘邪陣’圖,非要把這事兒往大了鬨?殿下啊,您可知道,外頭現在傳得多難聽?說什麼陛下早就對楊家人‘欲除之而後快’!陛下為此龍顏不悅啊!您再這麼鬨下去,不是正好給那些嚼舌根的遞刀子嗎?讓陛下的顏麵往哪兒擱?讓天下人怎麼看陛下?”
“至於楊姑娘…”李忠賢拖長了尾音,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她畢竟是前朝餘脈,如今楊家早就坐實了‘涉嫌謀反’的汙名!按律法,那可是要連坐的!陛下念在她與殿下有婚約,已是天大的恩典,不予追究了!殿下,您不念著陛下的這份恩情,反而為了她一再逼迫陛下,這…這於情於理,似乎都有些說不過去吧?老奴勸您呐,消停消停,好好安撫楊姑娘才是正經。彆再給陛下…添堵了。”最後三個字,他說得意味深長,威脅之意隱在笑容之下。
“你…”伯言怒火中燒,指節捏得發白。
“嗬。”一聲輕笑聲響起,帶著幾分慵懶的貴氣。朱雲凡不知何時已站在伯言身側,他手中把玩著一串佛珠,目光饒有興致地落在李忠賢身上,仿佛在看一件有趣的玩意兒。
“李總管,”朱雲凡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聲音清朗,“聽君一席話,勝似一席話啊。總管對陛下心思的揣摩,當真是細致入微,這份‘體察聖意’的本事,本王…哦不,本皇子,實在是佩服得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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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故意停頓了一下,“隻是…總管口口聲聲‘替陛下分憂’,卻不知總管祖上可也是這般‘體察上意’的?聽聞總管常言乃‘大唐李氏’之後,不知那位曾權傾朝野、廢立君王的李輔國李公公,與總管祖上…可有淵源?若有,那總管今日這番‘忠君體國’之言,倒真是家學淵源,一脈相承了,哦對了,太監是沒有子嗣的,失言了,哈哈哈。”
朱雲凡的話語帶著貴族特有的優雅戲謔,字字句句都像在誇讚,卻字字句句都像淬了毒的針,直刺李忠賢最忌諱、也最想掩蓋的痛處——他那“大唐李氏之後”的自詡,以及宦官乾政的敏感曆史。他將李忠賢比作曆史上臭名昭著的權閹李輔國,簡直是殺人誅心!
李忠賢那張保養得宜的老臉瞬間由紅轉白,再由白轉青,如同開了染坊。他指著朱雲凡,嘴唇哆嗦著,想要反駁,卻被那句“家學淵源”噎得一口氣差點上不來,隻剩下急促而羞憤的喘息,那副精心維持的倨傲姿態瞬間崩塌。
“朱…朱殿下…您…您…”李忠賢氣得話都說不利索了。
“本皇子隻是有感而發,李總管莫要介懷。”朱雲凡拉上伯言,笑容依舊溫和,眼神卻帶著一絲冷意。
“伯言,我們走吧。夢璿還等著你呢。”他不再看李忠賢,仿佛對方隻是一粒塵埃。
“哼!”李忠賢看著朱雲凡和伯言離去的背影,狠狠地一跺腳,臉上青筋暴起,眼中充滿了怨毒和難堪,轉身狼狽地鑽回了禦書房,那扇厚重的門在他身後發出沉重的悶響。
回到王府,小喬迎上來,看著伯言陰沉的臉色,低聲道:“那個李忠賢,伺候龍帝叔叔十七年了,莫姨懷你們三兄弟的時候他入的宮,在後宮根基很深。他常在人前自誇是‘大唐李氏之後’,自詡血脈高貴,最是捧高踩低,睚眥必報。他的話,未必全是龍帝叔叔的意思,但…也未必沒有叔叔的默許。”
伯言隻覺得一股深沉的無力感將他淹沒。父皇避而不見,權閹刁難羞辱,追查真相之路被徹底堵死。看著床上氣息奄奄、痛苦不堪的夢璿,他心如刀絞。
一個危險的念頭,在他絕望的心中滋生。
“二哥…或許隻有二哥能救夢璿了。”伯言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