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碎片般的記憶一閃而逝,卻帶來更深沉的痛楚與一股難以言喻的暴怒。
趙千壑見伯言隻是死死瞪著他,嘴唇翕動,似乎又在念叨什麼,卻發不出聲音,不由得不耐煩起來。他俯身,一把揪住伯言的衣襟,將他從地上粗暴地提了起來,臉對臉地厲聲質問:“哈?你在碎碎念什麼呢!死到臨頭還在裝神弄鬼!”
他越想越氣,想到自己潛伏多年,好不容易搭上鬼巢山的線,眼看就能借楚雲畔之手清理掉其他四派,自己便能掌控鼎山派,進而影響整個象山國,獲得鬼巢山賞識,大道可期!卻被眼前這個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小子攪得粉碎!楚雲畔死了,計劃敗露,他多年的苦心經營付諸東流!
“說話啊!你知不知道你壞了老子多大的好事!老子本來馬上就是象山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全被你毀了!你要怎麼賠我!怎麼賠!”趙千壑麵目猙獰,唾沫星子幾乎噴到伯言臉上。
伯言被他提著,身體因劇痛和虛弱而無力掙紮,但眼神卻冰冷得如同萬古寒冰。他盯著近在咫尺的趙千壑,嘴唇終於艱難地、清晰地吐出三個字,聲音低啞,卻帶著斬釘截鐵的力量:
“我賠你。”
“什麼?”趙千壑一愣,沒聽清,或者說沒理解這話的意思。
就在這時,他忽然感到後脖頸傳來一陣輕微的、仿佛被蚊子叮咬般的刺痛。他下意識地鬆開一隻抓著伯言的手,朝後頸拍去。
啪。
手掌拍在皮膚上,觸感有些硬。他攤開手一看,掌心赫然躺著一隻已經被拍扁的、芝麻大小、通體黝黑的螞蟻。
“螞蟻?”趙千壑眉頭一皺,心中掠過一絲荒謬,“這鬼地方還有螞蟻敢咬我?”
然而,這荒謬感瞬間被一股從脊椎竄起的寒意所取代!因為他忽然感覺到,不僅僅是後頸,他的手臂、後背、腰間、腿部……全身各處都傳來了輕微的、密集的刺痛和爬搔感!
他猛地低頭,駭然發現自己深青色的長老袍服上,不知何時,已經爬滿了密密麻麻的黑色螞蟻!這些螞蟻個頭不大,但數量多得驚人,正從他的衣領袖口等各處縫隙瘋狂向內鑽入!更可怕的是,地麵之上,以伯言為中心,如同黑色的泉湧,無數螞蟻正源源不斷地從伯言的袖口、衣擺下,以及附近地麵的微小孔洞中洶湧而出,如同活著的黑色浪潮,瞬間就將他下半身淹沒,並迅速向上蔓延!
“這……這是什麼?!”趙千壑驚恐地大叫,拚命運轉靈力想要震開這些螞蟻。金丹期的護體靈光驟然亮起,將最表層的螞蟻震飛不少。
但伯言的眼中厲色一閃,心中怒喝:“咬!”
那些鑽入他衣內、貼近皮膚的螞蟻,以及部分特殊的、甲殼閃爍著微弱五色光澤的五行蟻,瞬間露出了它們猙獰的獠牙!它們根本無視那倉促撐起的護體靈光,或者說,它們的口器天生帶有某種破除靈力的特性,狠狠咬在了趙千壑的皮肉之上!
“啊——!!!”淒厲至極的慘叫聲從趙千壑口中爆發。那不僅僅是皮肉被啃咬的疼痛,螞蟻的口器中似乎還注入了某種麻痹、腐蝕甚至灼燒靈魂的毒素!更讓他魂飛魄散的是,他感覺到自己體內的靈力,正在被這些可怕的螞蟻瘋狂吸食!
他想甩開伯言,想施展大範圍法術清空螞蟻,但更多的螞蟻已經順著他的手臂爬到了他的臉上、頭上,鑽向他的口鼻耳竅!
伯言在他因劇痛而鬆手的瞬間,跌落在地。他看也不看慘叫著、瞬間被黑色蟻潮完全包裹成一個不斷扭曲掙紮的“人形蟻團”的趙千壑,用儘此刻恢複的些許力氣,手腳並用地爬到君則身邊。
君則氣息微弱,麵如金紙,腹部的傷口還在汩汩流血,生命之火如同風中殘燭。
“堅持住……”伯言嘶聲道,他意念急催。
更多的螞蟻湧來,但它們並非攻擊。一部分螞蟻迅速在伯言和君則周圍堆積、組合,形成一個致密的、半球形的黑色蟻球,將兩人與外界徹底隔絕,隻留下微小的透氣孔洞。蟻球內部,散發著螞蟻特有的、略帶土腥卻異常乾淨的氣息,隔絕了外界的血腥與混亂。
另一部分體型稍大、甲殼更加晶瑩的工蟻,則迅速而輕柔地將君則扶起,讓她與伯言相對盤坐。伯言顫抖著伸出雙手,與君則冰涼的手掌相抵。
他閉上眼睛,不顧靈根處依舊傳來的陣陣抽痛,強行凝聚起剛剛恢複了一絲絲的、微弱的五靈聖心訣靈力。這點靈力少得可憐,但他必須嘗試!他將這絲靈力,混合著自己磅礴神識中蘊含的一縷精純生命意念,緩緩渡入君則體內,護住她即將潰散的心脈,引導她體內殘存的生機,同時向儲蟻盒中蟻後傳遞出急需幫助的意念。
儲蟻盒內,金色的蟻後仿佛感應到了主人的急切與那位“要救之人”生命的流逝。它微微震動,發出隻有蟻群能感知的奇異波動。
蟻球外部,那包裹著趙千壑的“人形蟻團”中,慘叫聲已經變得嘶啞而斷續,但依舊刺耳。趙千壑還在做最後的垂死掙紮,靈力不時爆發,震飛一些螞蟻,但立刻有更多的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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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言眉頭緊鎖,心神被這噪音乾擾,對君則的療傷也受到了影響。他心中怒意升騰,猛地睜開眼睛,儘管視線被蟻球內壁遮擋,但他仿佛能“看”到外麵那團掙紮的醜惡。
“吵死了。”伯言從牙縫裡擠出三個字,蘊含著冰冷的殺意與不耐。
意念傳達。
包裹趙千壑的蟻群瞬間接到了最清晰的指令。幾隻力量最強的土蟻猛地鉗製住他的脖頸關節,另外幾隻動作迅捷如電的風蟻與雷蟻配合,找準他護體靈光因劇痛和靈力被吸食而最薄弱的瞬間——
“哢嚓!”
一聲令人牙酸的脆響。
趙千壑的慘叫聲戛然而止。他扭曲掙紮的“蟻團”軀體驟然僵直,然後軟軟地癱倒在地,再無動靜。隻有無數螞蟻爬動的沙沙聲,以及細微的啃噬聲還在繼續,但很快也平息下去。蟻球外,重新恢複了寂靜。
蟻球內,伯言屏蔽了外界的乾擾,全部心神都集中在掌心傳來的微弱生機上。他持續渡入那微薄的靈力和生命意念,同時感應到,似乎有一股極其溫和、充滿生機的暖流,正通過蟻群構築的球壁,隱隱滲透進來,輔助著他的努力。那是蟻後調動蟻群,以某種未知的方式,彙聚起的一絲精純生命能量。
君則冰冷的手掌,似乎有了一點點極細微的回溫。她那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覺的脈搏,在伯言的神識感知中,雖然依舊飄忽,卻不再繼續滑向深淵。
伯言心中稍定,知道自己暫時吊住了她一口氣。但想要真正救回她,還需要更妥善的治療和丹藥。
他維持著掌對掌的姿勢,一邊繼續小心翼翼地渡入靈力和意念,一邊開始緩慢運轉五靈聖心訣,嘗試從這由螞蟻構築的、似乎有些特殊的封閉空間內,汲取微薄的靈氣,恢複自身。同時,他強大的神識悄然外放,警惕著蟻球外的一切動靜。
聚英穀中,隨著趙千壑的斃命和他帶來的部分弟子被製服,有的反抗被殺,有的見勢不妙投降,場麵暫時被吳陣、王撼等掌門控製下來。眾人看著那個突兀出現的、寂靜無聲的黑色巨大蟻球,眼中充滿了震撼、疑惑、後怕,以及一絲對那位神秘“朱盟主”更深不可測的敬畏。
穀中的風,吹散了些許血腥,但更大的謎團與未定的局勢,如同陰雲,籠罩在每個人的心頭。而蟻球之內,一場與死神爭奪時間的無聲療傷,正在悄然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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