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他就保留了五官,讓她以魂相自行填補。
將蜚的外形勾勒成一個纖細的白發少女模樣,刺破指尖,以血點睛。
五百年前,太一不聿殺儘浮屠界裡的妖邪鬼怪,取出這柄卷軸,就是為了招魂。
在進塔的第五百年,他無意間推算出玉箋那幅魂體不符的魂魄並非此間生魂,自那日起,他便決定要將她的魂魄招回來。
“去吧。”
點睛生靈,魂歸本位。
太一不聿輕聲說,“他們如何害死你的,你就如何還給他們。大雨天災......他們讓你死,你也讓他們死,好不好?”
又是一年春末,春日裡的最後一個節氣。
山穀的風中都帶著些潮濕的意味。
雨生百穀,歲至穀雨。
一千年了,都該做個了結。
凶獸一點一點毀去整個村落。
他垂下眼,喃喃自語,
“這一筆清算過後,我們便兩不相欠。”
……
時間回到招魂之前。
唐玉箋懸在空中,清醒的時日不多。
有時一個月醒來一次,有時一年醒來一次,有時一百年醒來一次,沒有規律,也摸不清緣由。
可有一點是確定的。
每次醒來,她都能透過鎮邪塔的那扇小窗看見太一不聿。
他總是在望著她,琥珀色的眼眸中沒有一絲光亮。
透過她的魂魄,看吊在空中的那具軀殼。
斷斷續續的清醒中,每次睜眼,他都在看她。
唐玉箋心裡像壓著塊浸飽了水的海綿,沉甸甸,濕漉漉,讓她喘不過氣,恨不得衝過去陪他一起困在塔裡。
她沒有食言,她不是不想把他救出來,而是自己也身陷囹圄,動彈不得。
直到某一天,那道視線突然消失了。
那日大約在五百年前。
鎮邪塔外忽然來了許多九重天上位高權重的天官,一同將一位仙尊“請”入鎮邪塔。
她在沉睡中驚醒,隻來得及看見幾個身影恭敬地退出塔門,躬身向內低語,
“此後仙尊降為仙君。”
“入鎮邪塔第九層。”
“仙君,吾等先行退下了。”
他們又對端坐宗祠的太一不聿道,“有勞太一家主。”
唐玉箋有些隱約的印象,以前太子殿下帶她去鎮邪塔過試煉的時候,曾經說過,鎮邪塔一共九層,越往上越是險象環生,第九層塔上,鎮的是謫仙。
看來是有什麼仙人受罰。
待眾人離去後,太一不聿忽然走到窗邊,喃喃道,“仙君?”
他抬起頭,慢慢看向她,某一時間唐玉箋後背發涼,好像真的被他看到了一樣。
接著就聽到他的聲音,“五百年前,你怎知他會降為仙君?”
什麼?
唐玉箋困惑不已。
他在和她說話嗎?
自那日起,太一不聿就再也不看這具身體了。
也是那時開始,塔中殺伐不斷。
太一不聿曾說過塔內自有浮屠界,囚禁著無數妖邪魔物。
鎮邪塔,鎮的是邪。
浮屠界中,妖魔鬼怪皆可自相殘殺,殺儘一切,走到最後的勝者,方可破界而出。
但千百年來,從來沒有人能屠儘浮屠。
唐玉箋每次醒來都看向那扇窗戶,在很久很久之後,在一陣天塌地陷的動靜中醒來。
看到渾身浴血的太一不聿從塔中一步一步走出。
他吸納了許多妖邪鬼怪的力量,周身纏繞著令人戰栗的邪氣,變得愈發深不可測。
唐玉箋拚命地想要靠近他,滿是急切和期待,“你出來了?”
“你終於出來了,快把我放下來。”
“我都在這裡吊了一千年了……”
但他始終沒有抬頭。
連一眼都沒有向上看過,仿佛過去的五百年從未存在過。
“你怎麼了?”
唐玉箋看著他一步步走遠,眼神中滿是困惑。
“太一……?”
太一不聿就這樣一步一步走出她的視線。
至此再也沒有回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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