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高台上的身影隻是微微一晃,驟然間散作一團墨色虛影。
剛剛與他對話的,並非太一不聿真身。
燭鈺蹙眉。
卻聽到散在空氣裡的縹緲聲音,“燭鈺,你不妨親自去看一看,你的對手,究竟是誰。”
……
誅仙台法壇上已是死局,可眨眼間又生異變。
殘存的大半仙官已然化魔,魔氣纏身,仍勉強維持著神智與形貌。
墮魔之於仙官,往往生不如死。
然而,也有一部分天官竟然分毫沒有受到魔氣侵擾。
難道是這些仙家心中無欲無求?
可就算是魔氣沒有入體,為什麼被混沌重傷,還能好端端地站著?
有仙厲聲質問,“你們為何未被魔蝕!”
“受混沌重傷竟還能保持神誌清明……快說!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是啊!你我皆為同僚,豈能見死不救!”
那些天官聞言也是一愣,對視須臾,遲疑地從懷中摸出一物。
“此乃天君生辰時撒下的金鱗,被我僥幸接住……”
另一名仙官也取出相似的金鱗。
手中所持的,正是天宮開宴時灑落的萬兩金鱗之一。
剩下的無需多言,對視之間已經都知道發生了什麼。
“金鱗可抵禦魔氣……?”
“真龍賜福……自當可以。”
“聽說……燭龍血可護法聚靈?”
一張張驚疑未定的臉,漸漸被異色取代。
混沌不知何時已悄然隱去蹤跡。
卻沒有被任何仙家注意到。
天官們踉蹌著跌下法壇,像灑落的珠串,去尋他們的天君出手相助。
而法壇之上,親手降下這場浩劫的太一不聿卻並未出手阻攔。
他隻平靜地立在原地,殷紅的唇瓣彎起一道弧度,垂眸注視著他們逐一被翻湧的魔氣侵入心神。
如俯瞰一場早已注定的死局。
他知道,這些仙官心中早有欲念,隻需魔氣稍加撩撥,便能撕下那副道貌岸然的偽裝。
他們比尋常凡人,甚至比妖魔精怪更加不堪,貪念更深、更濁。
隻是天宮那位小龍君尚且年幼,還不知這天宮早已從根爛透。
還一心想要維護心中正道。
可笑,可憐。
燭鈺身為天地間唯一的真龍,竟然從未嘗過刮骨抽筋之痛……這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但也快了。
那位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很快便會嘗到,被人踩入泥淖、碾作塵土的滋味。
忽然有一個半魔踉蹌落在他身側,顫聲喊道,“救苦仙、仙君……”
太一不聿望過去,對此人並無印象。
那魔物卻連滾帶爬撲近,眼神癡迷,顫巍巍說道,“仙君或許不記得我……我曾在魔宮中……與您說過話?”
太一不聿漠然想,似乎是那日搜魂之後的殘魂。
沒想到竟還能存留幾分意識,補全魔氣,跟到了天宮。
他抬手正欲將其了結,卻聽對方慌忙開口,“仙君!我、我看見了魔君先前那位寵姬……”
太一不聿動作微頓。
花費了些思緒去回憶他口中的魔君寵姬是誰。
那寵姬為何會在天宮?
隻聽那魔物斷斷續續道,“她……我瞧見她了……或是天族早一步策反了那寵姬,意圖用以牽製魔君!”
太一不聿無意深究。
他想,不過是一枚棋子,殺了便是。
他淡淡吩咐左右,“處理掉。”
又有墮仙匆匆來報,稱有一個自稱乃天地壇華清宮角仙後人的仙家求見。
這個角仙,他倒是有些印象。
意圖繼承華清宮大業,取代正統血脈。跟著幾個叛變天宮的酒囊飯袋過來尋他,說是可以助他重傷天君。
那時候太一不聿卻渾不在意,隻信手放出萬縷千絲血線,含笑讓他們去做。
他不在意這些軟骨頭的所作所為,亦不關心其身份地位。
離經叛道,於他而言不過是尋常。
就像他實現六界間信徒的祈願,並不是想從那些人身上得到什麼,而是要看六界大亂。
“不見。”太一不聿不假思索。
法壇之上氣息汙濁翻湧,貪念、欲求、恨意、殺氣交織彌漫,令人窒息。
他隻覺得厭倦。
遂轉身,一步步走向天際那道裂痕。
百丈之外。
濃稠的血水正沿著法壇邊緣不斷淌下。
玉箋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被盯上的。
她正全神貫注地望著高台之上的動向,忽覺背後襲來一陣殺氣。
轉過頭,一柄漆黑的三叉戟夾雜著呼嘯的殺意刺到眼前,她猛地倒抽了口涼氣,手腕急轉,幾乎是本能地揮出一劍。
鐺!
劍刃相擊,氣流蕩開。
三叉戟應聲斷了。
什麼東西被錚鳴的劍氣掃開,斷成兩截,可又迅速翻身起來朝她爬過來。
是一個魔。
陰鷙的目光死死盯著她,含著些興奮,像是下一瞬就要將她絞殺。
她慌忙後退,可是魔被攔腰斬斷後不但沒死,還一個分成兩個,一前一後將她死死圍在中間。
她步步後退,那兩截魔物便步步緊逼。
直至將她逼至高台邊緣。
玉箋微微側頭瞥去,自己的腳後跟已懸空在萬丈深淵之上。
凜冽的罡風自下方呼嘯卷來,吹得她頭發紛亂。
就因這刹那的分神,兩側魔物同時暴起,朝她撲來。
玉箋驚慌躲避魔,卻一步踩空,刹那間,身體失重。
耳邊隻剩下呼嘯刮過的罡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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