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的,什麼也想不到了。
他的指尖輕輕掠過她的臉頰,緩緩停在下頜。
眼神裡沒有悲傷,像也沒有了任何情緒。
下一刻,將她推開。
玉箋如墜冰窟。
“大人!”
頃刻間,濃重魔氣自四麵八方湧現,如巨浪般洶湧撲來。
燭鈺本可以輕易擋下這片滔天魔氣。
可唐玉箋還受製於人。
他再顧不得其他,甚至自己。
玉箋渾身僵硬,眼睜睜看著燭鈺被無數道黑氣纏繞。
詭譎的黑紋寸寸蔓延而上,如玉碎一般爬上他蒼白的臉,像在看一尊即將破碎的神像。
那個仙官抬手指向燭鈺,轉而仰頭看向俯瞰下方誅仙大陣的一眾仙家,冷聲譏諷,
“諸位同僚且看,陛下向來自詡高潔,口口聲聲指責我等心念不純,可怎麼如今自己竟然也會被魔氣纏身,難以自拔?”
“這般景象,豈不諷刺?”
“莫非陛下心有業障,才是今日天界被魔氣攻入的真正的禍因?”
而燭鈺仿佛未聞,隻‘看’著唐玉箋。
眸色深深,眼底無聲流淌著無言的複雜情緒。
高處的殿階之上,眾仙麵麵相覷,臉上難掩驚疑之色,竊竊私語聲如潮水一般迅速蔓延開來。
“是啊,若天君心中當真無欲無求,又怎會如此輕易被魔氣侵蝕入體?”
“難道陛下早已……”
眾仙目光交錯,刹那間心照不宣,想通了其中關竅。
或許,陛下心中早已埋下心魔。
不久前被燭鈺親手剝去魔氣的一個仙家不禁冷笑,“所謂天君,原來也不過如此。”
“陛下,”天官揚聲開口,語氣無半分恭敬,“還請自封仙力,入縛龍陣。”
而麵對這樣的羞辱,燭鈺隻是說,
“玉箋年幼,難免驚惶,讓她先離去。”
玉箋頭疼欲裂。
怒急攻心,胸口陣陣銳痛,她口中湧出腥甜。
她不明白,為什麼。
為什麼自己為會出現在天宮。
為什麼自己要出現在這個世界。
為什麼燭鈺付出如此代價也要保她。
為什麼上天要讓她轉生?
她是想活著,卻從不想害人。
更不想有人因她而陷入絕境。
對她而言,這樣活著,如同無妄之災。
她的存在,仿佛就是為了促成這場劫難。
讓燭鈺陷入絕境,讓浩劫順理成章降臨。
她是禍端。
一眾仙家聞聲麵色驟變。
從最初的猶疑觀望,逐漸轉為難以抑製的狂喜。
此刻天宮已被滔天魔氣籠罩,黑雲遮天蔽日,每個仙家藏在最深處的貪欲皆被勾起,再維持不住道貌岸然的姿態。
不知從何時起,再也壓抑內心的興奮,竊竊低語聲愈來愈大,最終彙成層層疊疊的喧囂。
“抓住了……真的抓住天君了!”
“那可是燭龍啊……”
“燭龍既入縛龍陣,天宮秘寶,無上法器,豈不由我們予取予求?”
“我要金鱗……我要金鱗!”
“什麼?你竟還想這要金鱗?”
“不如好好放龍血!”
“抽龍髓,不,還要剜龍脊……”
玉箋眼瞳劇烈震顫,無法呼吸。
“不要……”
她的聲音淹沒在鼎沸的仙音中。
沒有人能聽見。
“大人,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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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箋頂著罡風向前抓握,隻摸到一片衣袖。
口中滿是血腥氣。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你的眼睛……”
混亂之中,燭鈺側過頭,對她輕輕搖了搖,“彆怕。”
他麵容平靜如水,似乎一切如常。
“我無事。”
三個字落下。
說完,便伸手掀起輕風,將她向外推去。
一股溫和力量攏住全身,將玉箋包裹起來,送到陣法之外。
推離他身邊。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異香,是燭龍血的味道。
燭鈺麵色平靜,哪怕從未料想過,最終欲置他於死地的並非魔物,而是他曾以使命自居守護了四百年的天族眾仙。
這真是最嚴厲的懲罰,亦是最荒謬的結局。
而那些從未想過逼迫天君自戕的仙官,此刻也隻能噤若寒蟬,混在歡呼雀躍的墮仙群中不敢出聲。
他們的脊梁微微顫抖,最終緩緩彎下。
無論如何,他們終究成了這場滔天業障中,沉默的共犯。
一眾天官不敢入誅仙大陣,卻不怕封了大脈鎮下真龍的縛龍陣。
從一開始的試探,到越來越多的身影湧入陣中。
他們是天官,身披仙袍,卻麵目卻猙獰,更像惡鬼。
燭鈺被打碎傲骨。
曾經高高在上的天宮太子,自出世起便意氣風發、淩駕於眾生之上的轉世真龍,那個總是一襲白衣風姿卓然,如芝蘭玉樹清貴無瑕的年輕天君。
踩入泥中,不過尋常。
他的眼中沒有悲傷,沒有悔恨,也沒有絲毫被淩辱的羞憤。目光空洞平靜,明明近在咫尺,卻仍透著遙不可及的清冷與疏離。
感受著一眾墮仙對他犯下這等大逆不道的滔天罪孽,他心中卻掀不起任何波瀾。
他錯了。
可他們也都錯了。
流淌在他血脈中的是不容褻瀆的燭龍之血,敢背誓對先天之神犯下如此惡念,必將承受他們無法想象的代價,以血洗淨這一切罪孽。
燭鈺垂下眼簾。
想起太一不聿曾對他說的那句,“燭鈺,你不妨親自去看一看。”
是他輸了。
或許終有一日,自己亦將步太一後塵,墮入同樣的瘋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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