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笑意未達眼底,一種尖銳的厭煩已無法抑製地浮上眉梢。
玉珩似有所感,側眸回望。
視線相對的刹那,遞去一個冰冷的眼神示作警告。
隻一眼,燭鈺周身的氣息驟然降至冰點。
原本喧鬨的長街忽然被一股無形的寒氣席卷,周遭的路人無端打了個冷顫,隻覺四肢僵硬頭皮發麻。
幾人下意識地朝這方向瞥了一眼,便慌忙低頭繞行,隻覺得這地方風水邪門,莫名其妙讓人遍體生寒。
燭鈺懶得維持虛偽的平和,傳音入耳,“玉珩,你為何還要跟著我們?”
玉珩唇角牽起一個極淡的弧度,眼底卻無半分暖意,直接開口,“燭鈺,以你的身份,似乎還沒到能直呼我名諱的地步。”
玉箋抬頭,一臉茫然。
燭鈺冷哼了一聲,聲線冷冽,“不必在此繞彎子。”
玉珩這幅清冷無爭的樣子都是裝給玉箋看的,險惡的手段和心機他看得一清二楚。
“你已經叛出天宮了,還擔得起我一聲師尊嗎?”
玉珩聲線清冷,“你現在這條命,是我救下的。”
燭鈺從善如流地點頭,仿佛就等著他這句話,“你怕是沒有告訴玉箋,即便沒有你我也能痊愈吧?無非是想利用這一點趁機接近我們。”
他話鋒一轉,目光投向遠處喧囂的迎親隊伍,“狀元娶親的盛景倒是一樁美談,兩人相遇相知,一生一世一雙人,故事圓滿,方成佳話。”
他微微側首,唇角弧度似笑非笑,
“可若這故事裡……憑空多出個第三人糾纏不休,那這佳話,恐怕就要變成笑話了。”
玉珩的目光倏然沉靜下來,周遭空氣漸漸凝滯。
“你說是麼,玉珩仙君?”燭鈺慢條斯理地補上最後一句。
每個字都帶著挑釁。
“你需要我提醒你,”玉珩的聲音不高,“誰才是最早與小玉相知相愛之人麼?”
“誰?”
燭鈺輕笑一聲,目光冷戾,“玉箋都不記得的事,你在叫什麼?”
玉箋緊張,“啊?”
怎麼還點她的名?
這句話的效果立竿見影。
玉珩指間驟然發出細微的“哢嚓”聲,一道銀白色劍光若隱若現。
低氣壓無聲蔓延。
玉箋緊張了幾秒,被燭鈺輕輕握住手腕。
他垂眸看她,眼底滿是歉疚,“是我之過。玉箋皆是因擔憂我的傷勢,才不慎被某些居心叵測之人纏上。”
“……”
說完,他抬眼望向玉珩,語氣凜然,“玉珩,你太過易怒,此地皆是凡人魂魄,我知道你已叛出天宮不在乎六道眾生,但還請你不要將私人恩怨,加諸於這些無辜生靈。”
玉珩表情冷凝,像覆了層寒霜。
可須臾之後,那山雨欲來的慍色竟然被他壓下了。
他周身氣息柔和下去,恢複成一派光風霽月的溫潤模樣,隻輕輕搖頭,語氣平和,像在陳述事實,
“燭鈺,你善妒,目無尊長,自負卻無能,除了搬弄是非,一無是處。”
“……”
一直安靜的玉箋聞言更是屏息凝神,不敢發出絲毫聲響。
周遭人群熙攘擁擠,可他們周圍卻像被一道無形的屏障隔開,空出一圈詭異的無人地帶。
就在這時,打馬遊街的狀元行至一座花樓前。
樓前冷清,與長街的喧鬨格格不入。
誰人不知,此處多是遭惡霸鄉紳強擄而來、逼良為娼的苦命女子。
狀元郎春風得意的目光無意間上抬,嘴角的笑容僵了僵。
二樓飄蕩的薄紗後,一道素白身影憑窗而坐。
美人垂眸望著他,聲音不大,穿透了鑼鼓喧囂落到狀元耳中,帶著一絲幽然的顫音,
“徐郎……”
玉箋似有所覺。
也抬頭看去。
忽然,一隻手擋住了她,在她麵前拉下一道淡金色結界。
“小玉當心。”
下一刻,衝天怨氣自那花樓窗口奔湧而出。
墨色濃霧頃刻吞噬了半邊迎親隊伍,將喜樂衝撞成一片驚恐地呼喊聲。
森森鬼氣席卷長街。
猩紅血光自高處翻湧而下,如活物般纏繞上迎親隊伍中一張張驚恐萬狀的臉。
女子淒厲的嗚咽響徹雲霄,蓋過了喧天鑼鼓。
花樓上的白衣美人露出一張青白交錯的鬼麵,皮囊半毀,隻餘白骨。
“徐郎,你就這樣把我忘了?”
玉箋被慌亂的人群裹挾著,差點跟著一起逃跑。
還沒來得及驚叫,便聽到身旁燭鈺沉聲道,“找到了。”
玉箋一愣,望向花樓之上的那道白影。
“是她?”
“是她。”
燭鈺聲音低沉,“世間畫皮鬼,多是含冤女子所化的厲鬼。”
“她們無法渡過冥河,不得輪回,隻能不斷剝取他人麵皮,借一張張人皮維持人形。”
隨著他的話音,那白衣美人已經落在狀元郎的馬上,與他麵麵相對。
青白的麵皮如蠟般融化脫落,露出底下千張萬張重疊交錯的模糊人臉。
玉箋眼睫猛地一顫,聲音裡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悸,“所以眼前這個娶親的狀元……是……”
“嗯,”燭鈺點頭。
清冷的麵容在明明滅滅的黑氣裡看不出情緒。
“應該是你要找的那位黛眉姑娘,生前的遭遇所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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