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眨眼之間,天地都要被熾熱吞噬,綿延數千裡的冥河蒸騰起衝天熱氣,像一道橫貫天際的裂痕。
濃稠如血的紅光層層疊疊地漫開,大片的血光自畫舫上溢出,隨之升騰起無數扭曲的黑影。
萬千亡魂自冥河之中接連不斷竄湧出來,向著紅光最盛之處彙聚。
滾滾黑煙纏繞扭曲。
整座極樂畫舫,正像一朵盛開在冥河之上,遮天蔽日的血色紅蓮。
“紅蓮魂燈。”太一不聿說,“果不其然,就在燭鈺手裡。”
古燈被舊主的氣息刺激,蓮瓣層層綻開,每一瓣都像吸飽了鮮血,妖異赤紅。
鳳凰周身烈焰暴漲,束在魂燈中的神魂回歸本體,強行燃起那一把涅盤大火。
刹那間,視線被吞沒。
火光衝天而起,映亮了太一不聿冰冷的側臉。
他冷眼旁觀,鳳凰在血光中涅盤。
“嗯……”
一聲壓抑的痛吟從身側傳來。
太一不聿回頭,看見唐玉箋臉色煞白,毫無征兆地捂住頭,身形晃了晃倒下去。
他瞳孔一縮,伸手一把將她攬入懷中。
唐玉箋眉心隱隱有一抹極其微弱,與鳳凰同源的金紅色痕跡一閃而逝。
她雙眼緊閉,長睫細微的顫抖,像正承受著某種無形力量的劇烈衝擊。
遠處,是浴火涅盤的鳳。
太一不聿收攏手臂,將她更穩地護在懷中,抬眼望向天際。
烈焰已吞沒堤岸,蔓延到冥河之外。
冥河兩側,一岸是鬼氣森森的酆都,一岸是燈火隱約的人間。
火勢快要失控。
世間沒有任何一個修士能承受琉璃真火,縱是厲鬼凶煞也是同樣,沾上一星半點都能魂飛魄散。
原本還想分一杯羹的魑魅魍魎瘋狂往外逃,此刻隻顧瘋狂逃竄。
可盛放的紅蓮魂燈卻生出一股可怕的吸力,逃得越急,身形卻越慢,像被向後拖拽著。
還來不及逃遠,便將它們淒厲的慘嚎與扭曲的身影一並吞沒。
火海中間,升騰出鳳凰虛影。
濃煙滾滾,業火燃燒。
唐玉箋掀開一點眼皮,怔怔地看著。
恍惚間,像是看到了滅世景象。
這方天地生死無常,每日都有人死去,每日又有新人到來,光怪陸離,已成常態。
此界亦有它的生存之道,以強者為尊,六界輪回受製天道,芸芸眾生不過是因果中的一環。
如果毀滅是天道已經給出的結局。
一切都會發生。
火焰吞噬天地的滋滋聲裡,唐玉箋抬手,指尖觸到飄來的一片灰燼。
睫毛顫了下,心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無力。
她想起來了。
眼前這一幕,與一百年前……有什麼區彆。
像是一場逃不開的因果輪回,噩夢重演。
甚至,比那時更可怖。
燭鈺被天族背叛,太一不聿發瘋造出化境,魔氣撞破無儘海肆虐六界,鳳凰又一次涅盤,真火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