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死後很多年,他的訓誡依舊在我腦海中回蕩。
從事教育的工作,總是教導學生‘不逾矩’卻不能‘從心所欲’。
我不覺得我爸的觀念都是錯的,隻是不能一直那麼固執。
我還是遵循著自己的內心,守規矩地活著。
我摩挲著泛黃的《教職工守則》的扉頁,油墨的氣息混著書本發黴的味道鑽進鼻腔。
大會上,教務主任開始宣布年度優秀教師的評選結果,窗外隱約還能聽到學生們課間打鬨的聲音。
當戴宇哲的名字被念出時,前排傳來了一陣騷動,搭班的幾個老師都轉頭看向了我。
我心裡咯噔了一下,嘴角下意識地扯出笑容。
如果不是戴宇哲有一篇獲獎的論文,優秀教師應該會是我。
我們都知道,他的那篇論文整段剽竊了學報文章,而我卻因為堅持學術規範錯失了這次評優的資格。
“鄭老師,你的教學記錄寫得最規範。”散會後,主任拍了拍我的肩膀,“但現在的評選標準你也知道...唉...不過彆灰心,以後還有機會的......”
我扶了扶滑到鼻尖的金絲眼鏡,點了點頭,“沒關係主任,我知道的。”
我獨自走去食堂打飯,教師餐廳已經沒飯菜了,所以去了學生餐廳。
遠遠就看到了兩個抱著籃球的男生談笑間插進了身後十幾人的長隊。
他們身後的幾個學生看見了,卻隻是小聲嘀咕,沒有出聲抗議。
我陰沉著臉衝上前嗬斥了那兩個插隊的男生,聽著他們輕描淡寫的狡辯,我心中又湧起一股無名怒火。
“你們插隊就應該覺得可恥,自私偷走的不是彆人的位置,而是對他人生命長度的尊重!”
我從來沒有對學生發過那麼大的火,罵得他們狗血淋頭,看著他們眼中委屈的淚光,回過神才發現自己說得有些過頭了。
我扶了扶金絲眼鏡,說話的語氣又平和了一些,出於歉意我幫那兩個學生付了飯錢。
他們轉頭抹掉眼淚,對著窗口打菜阿姨說了幾句嘴甜的話,餐盤裡的肉又比彆人多了半勺......
我知道的,我和那些排在後麵從不插隊的學生一樣,很多時候不是厭惡不守規矩的人,而是羨慕他們。
這種羨慕會動搖自己堅守規則的內心,從而讓自己變成一個矛盾的人。
我已到而立之年,卻深知自己的修行還不夠,總是懷疑自己到底有沒有資格當一個教書育人的老師。
每當我回想起,自己在會議上為戴宇哲評選為優秀教師而鼓掌的畫麵都忍不住乾嘔。
戴老師還是太優秀了,他是我們的榜樣......
我當老師也快十年了,這些年愈發心疼我的學生。
我高考班的四十個學生有三十個報了課外補習班,還有七八個請了一對一的家教。
隻有那兩三個學生還有自己的周末,那也是因為他們的家長無法承擔補習的費用。
對於課外補習我不予評價,但每當有家長花錢請我去給學生一對一輔導時,我總是拒絕。
“我的課程內容沒有任何保留,花錢找我補課也都是一樣的內容。
課下幫學生解決不懂的問題是我的職責,不需要額外給錢。
當然如果對我的教學水平不信任的話,也可以找其他老師。”
我知道很多學生不是因為需要補習而去補習,而是為了不被前麵的人甩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