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拖著身子一點一點挪到她身邊,雖然聲音有些變了,但她是思思沒錯,即使漆黑一片,我也能認得她。
我伸手摸了摸她的臉......
她的臉凹陷下去,顴骨高聳,皮膚很糙,都是汙垢和傷痕。
我又摸了摸她的頭發......
她的頭發乾枯打結,一綹一綹黏在頭皮上。
黑暗裡,我卻能看到她的眼睛,瞪的很大,她很害怕。
她抓住了我的手,她的手腕細的嚇人,骨節凸出。
“思思?是我,雙雙!陳雙雙!你怎麼了?他們對你做了什麼......”
“雙雙......”她重複了一遍,眼神又開始飄忽,嘴角神經質地抽動起來,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學本事...他們讓我學‘本事’......
他們讓我伺候人...好多好多人!輪著吃我!”
她的話顛三倒四,夾雜著嗚咽和壓抑的尖叫。
但我聽懂了。
我抱住了她,卻安慰不了她。
她很用力地抓著我的後背,扯動了我身上的傷,“雙雙...你一定要逃!
趁著還沒開花......
趁你還沒...還沒像我一樣!快逃!一定要逃出去!”
她的指甲幾乎嵌進我的肉裡,疼得我吸氣,但那疼痛卻讓我混亂的腦子清醒了一瞬。
而這份清醒卻讓我更加絕望,“逃...逃不出去的......
這個世界是彩色的,但那是假的!是騙人的!
思思,我不逃了,也不活了......”
......
不逃了,也不活了。
這個念頭像沉在水底的石頭,終於浮了上來。
比絕望更徹底,比恐懼更安寧。
原來人走到絕處,不是哭喊,是不想動了......
思思還在我耳邊念叨,顛來倒去就是“逃”、“快逃”,聲音越來越尖,越來越破碎。
後來,她大概也累了,或者是又陷進瘋癲裡,縮回牆角,開始哼那支不成調的曲子,哼一會兒,笑幾聲,又哭幾聲。
我沒理她。
我就躺在那兒,看著頭頂那片虛無的黑暗。
其實什麼也看不見,睜著眼睛好像能幫我確認自己還在這具破爛的身體裡。
不知又過了多久,也許是第二天,也許隻是幾個鐘頭。
鐵門下方那個送飯的小門“哐啷”一聲被拉開,一盆看不清是什麼的東西被塞了進來,帶著餿味。
反正不是人吃的,可能又是“豬食”。
小時候在豬棚裡,本能的想活,再惡心也吞。
但現在......
我看都沒看。
“吃...吃飯了......”思思爬過來,端起那盆東西,手指直接插進去,挖了一坨,就往我嘴邊塞,“雙雙,吃!吃了才有力氣逃!”
那糊狀物蹭到我乾裂的嘴唇,一股酸腐氣直衝鼻腔。
我猛地偏開頭,用儘力氣揮開她的手,“拿開!我不吃!”
黏糊糊的東西濺了她一手,也沾了我一臉。
她愣了一下,空洞的眼睛裡閃過類似困惑的東西,但立刻又被混亂吞沒,“要吃的...不吃會死...死了就回不了家了......”
她又固執地挖了一坨,這次更用力地往我嘴裡捅。
“我說了我不吃!”我用胳膊肘撞開她,那盆“豬食”打翻在地。
我扭過頭,把臉埋進地麵,“讓我死!思思,讓我死吧!我累了......”
她沒再強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