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平秋倒了下去。
就像一座被抽去支撐的石像,死寂沉沉的砸落。
在他懷中,陸傾桉一身修為儘失,此刻也無力支撐這份重量,隻能隨著他一同跌落。
崎嶇亂石迎麵砸來,但預想中的刺痛並未發生。
許平秋意識在沉入黑暗的最後一刻,仍舊下意識地用臂彎護住了她,讓她免於摔落在崎嶇的地麵上。
“夫君……”
陸傾桉顧不得蹭在臉頰上的塵土,虛弱地支起身子。
天頂墜落的日骸餘燼洋洋灑灑,在她那張褪儘血色的臉上映出明滅不定的光。
她俯瞰著,但此刻,許平秋的臉上隻剩下一種如遠山般沉寂的安寧,安寧得……可怕。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又被無情地揉碎。
陸傾桉就這樣怔怔地看著,紅唇翕動了數次,卻終究沒能再擠出一個完整的音節。
一柄名為‘失去’的鈍刀,再一次狠狠捅入她的心口,不急不緩地攪動著,將十五年前那道深埋於心的傷口殘忍地豁開。
時隔十五年,那滅日的悲傷、無力、與徹骨的冰冷,再一次如潮水般將她徹底淹沒。
那些她以為自己已經能夠平靜麵對的過往,此刻儘數與眼前這張臉重疊,壓得她幾乎窒息。
“不會的……不會的……”
她一遍遍地在心底呢喃,理智如同懸崖邊最後的枯枝,在絕望的狂風中瘋狂搖曳,隨時都會崩斷。
她拚命想抓住些什麼,眼前的景象卻愈發模糊……
陸傾桉下意識抬手,撫過臉頰,指尖卻觸到一片滾燙的濕潤。
淚水不知何時,已經淌滿了臉頰。
“真是令人動容的情感,可惜,你愛錯了人。”
沈無歡的聲音自身後響起,帶著一種看穿了世事無常的悲憫與惋惜。
陸傾桉沒有回頭,顫抖的指尖輕輕撥開許平秋圈護著自己的手臂。
而後,她緩緩抬起頭,抹去清眸中的淚光,連帶著那份悲傷、脆弱與茫然,一並拭去。
澄澈的眼眸中,隻餘下一片森然冷冽的殺意。
轟——!
夔牛古碑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意,自發顯化而出,碑身之上雷光爆閃,發出一聲震天怒吼,裹挾著一股玉石俱焚的決絕氣機,朝著沈無歡轟然鎮壓而去!
沒有了陸傾桉的修為催動,夔牛古碑本該威力大減,但在陸傾桉不惜犧牲寄存的神藏,依舊迸發出前所未有的恐怖神威!
刺目的雷光,刹那間將這片崩潰的天地都映照得一片慘白!
然而,麵對這前所未有的狂暴一擊,沈無歡隻是輕描淡寫地伸出手,淩空一攝。
漫天奔騰的雷光,便如同被一隻無形巨手死死攥住的萬千電蟒,瘋狂掙紮嘶鳴了數下,便驟然熄滅。
夔牛虛影發出一聲淒厲而不甘的哀鳴,被一股無可抗拒的偉力硬生生壓回古碑之內,碑身光華儘失,如一塊凡石般,哐當一聲掉落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