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宴散了,公孫璟這些小輩都站在庭院裡送彆長輩們先行離開。
沈明遠因為自身身份的原因,並不用做這些,但他也沒走,在不遠處連廊的拐角陰影處等著什麼。
彭淵看見了,沒吱聲,等長輩們都離開後,他努努嘴,示意公孫璟看那邊。
公孫璟掃了一眼,問:“他不走……在等你?”
想起方才在桌上沈明遠對自己那態度,彭淵聳聳肩:“不知道,我現在並不想搭理他。”
夜露漸濃,將庭院裡的青磚洇得泛出一層冷光。
公孫璟看著連廊陰影裡那道立得筆直的身影,沈明遠手裡的折扇不知何時停了動作,月光從飛簷的縫隙漏下來,恰好落在他半邊臉上,看不清神情,卻透著一股不肯罷休的執拗。
“他這性子,倒是和從前沒兩樣。”公孫璟低笑一聲,抬手理了理衣襟上的盤扣,“當年在國子監,為了讓夫子鬆口他和四哥一起讀書的事情,在書齋外站了一整天。山長不同意,他就在家中絕食,嚇得四哥差點去給他當書童,直到夫子鬆口了這事才過去。”
彭淵挑眉,嗤了聲,抬腳往月亮門走:“小小年紀就開始追妻,還威脅老師,真是閒得慌。”
話雖這麼說,腳步卻放得極慢,靴底碾過碎石子,發出細碎的聲響,像是在跟誰賭氣。
沈明遠見他倆走了過來,同樣的,抬步慢慢的走了過來。
沈明遠從陰影裡走出來,玄色錦袍的下擺掃過連廊的欄杆,帶起一陣極輕的風。“彭淵。”他開口時,聲音比席間溫和了許多,少了那份夾槍帶棒的尖銳。
彭淵腳步一頓,沒回頭,隻側著耳朵聽。
“今日席間的話,是本王有失偏頗,不該那般說你,”沈明遠的聲音裹著夜露漫過來,落在彭淵耳邊,竟帶了點微不可察的歉意,“你彆往心裡去。”
彭淵有些詫異,沈明遠在搞什麼?突然整這套?他偏過頭時,月光恰好落在眉骨上,將那點譏誚襯得格外分明:“四嫂說笑了,現如今你已經嫁入帝師府,我這個小透明還沒能得到認可呢!連祖父都要禮讓三分,我哪敢往心裡去?”
連廊下的風突然緊了,將樹上的花瓣卷得漫天飛。
風吹起了沈明遠的發絲,宮絛隨之飄動,聽到彭淵這話,臉色絲毫未變,似乎已經算到了他會開口反譏。
握著折扇的手緊了緊,像是隨意的往前走了兩步,玄色衣袍在月光裡漾開漣漪,看向彭淵身邊的公孫璟:“祖父今日的態度你可看清了?”
“大周現如今的局勢,王爺不是不清楚。您與阿淵的位置也著實太高,旁的事情都可以不在意,可一旦你們二人聯手,親皇派自然不放心。”公孫璟淡淡的開口:“今日我同阿淵回來,整個東街都看見了,您覺得今晚王丞相可睡的安穩?”
沈明遠聽到王丞相,臉色有些不好看,“他睡不睡的安穩,與本王何乾?”
公孫璟沒說話,隻是給了沈明遠一個意味深長的笑,然後就準備帶著彭淵離開,回自己的院落去。
“且慢,公孫璟,你要是著急回去就先走,本王有事同彭淵商議。”
“我,沒有事情跟你商量。”彭淵直接拒絕了,拉著公孫璟走的比兔子還快。
“哼!彭淵,你當真上不台麵,不知禮數!”沈明遠有些氣,有些事他比彭淵還急。今日那麼好的機會,他居然沒抓住!
彭淵聽到沈明遠的話,停了腳步,臉色也冷了下來。“四嫂,我是看在四哥的麵子上,叫你一聲四嫂。彆以為我會怕你,連祁六我都敢正麵剛,你又憑什麼這麼說我!”
沈明遠上前一步,小聲開口:“沒出息,今日這般好的光景,公孫家所有的長輩都在,你都不曉得借機逼婚?老帝師的意思,你看不懂?他哪裡是想等阿瑜回來,他是在拖延時間,這婚禮,能拖一日是一日!”
彭淵隻是看著他,一點生氣的意思都沒有。“所以呢?我一定要鬨得人儘皆知,讓阿璟在家裡失了顏麵,左右為難才好嗎?”
公孫璟和彭淵牽在一起的手,不自覺的收緊,果然,彭淵隻是沒表現出來,他心裡跟明鏡似的。
“怎麼就失了顏麵?你們的婚約是陛下親口定下的,無故拖延就是抗旨不遵!若是有心人想要利用這件事情參帝師一本,公孫家誰也跑不了。”
彭淵看著熱心腸的沈明遠,狐疑道:“你這麼好心?操心我的婚事作甚?你在打什麼主意?”
沈明遠捏著扇子的手骨節泛白,像是想到了什麼使他非常生氣的事情,他沉默了一會,才咬牙切齒緩緩開口:“我的院裡,前段時間被塞了兩個雙十年華的京中貴女。”
沈明遠的話,成功的讓彭淵和公孫璟兩人頓住了腳步。
兩人相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裡看到了震驚。
給身在帝師府的王爺房裡,塞貴女???
“給……給你的?”彭淵錯愕的問他。
沈明遠要氣瘋了,一記眼刀殺過來。然後看著公孫璟:“你恢複記憶,就沒給你家這個治治腦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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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璟明白了,“這兩個貴女是給四哥準備的。”
沈明遠沒說話,但那表情已然是承認了。
彭淵瞪大了眼睛,“不是,這誰這麼大膽子呀?給四哥屋裡塞小妾,要取代你的位置?”
沈明遠好歹是王爺好麼?身份尊貴,這舉動就不是簡簡單單的打臉了,而是直接開戰啊!
“他們要四哥的子嗣?”
“嗯。”沈明遠黑著臉哼了一聲。
“哈?”彭淵看著公孫璟,決定閉嘴,等會回去問媳婦,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天色不早了,具體事宜,明日再找四嫂商議。”公孫璟覺得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於是更改了雙方洽談的時間地點。
得到自己想要的,沈明遠不含糊,直接扭頭就走。
彭淵帶著一頭霧水跟著公孫璟回了自己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