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沐澤端起茶杯,指尖觸到溫熱的瓷壁,眼神依舊平淡,可語氣裡卻多了些不易察覺的認真:“本是不想的,可算不到你的消息,就打算自己來看看。前些日子聽到漳縣發洪水的消息,又聽說你來了這邊,和卦象對上了。你應該需要我,便來了。”
這話聽著輕描淡寫,可公孫璟卻懂。藍沐澤素來不喜歡摻和這些俗世紛爭,若不是算出了什麼,定不會特地千裡迢迢來尋他。
他看著藍沐澤,眼神裡多了些複雜的情緒,有感激,有默契,還有些連他自己都說不清的東西。“多謝。”他輕聲說,簡單的兩個字,卻藏著沉甸甸的心意。
藍沐澤搖搖頭,將茶杯湊到唇邊,溫熱的茶水滑過喉嚨,卻沒讓他那雙平淡的眼睛裡生出半分波瀾:“你我之間,不必說謝。”他放下茶杯,看向窗外的雨簾,“其實我來之前,便料到漳縣的情況會棘手。這雨下得蹊蹺,怕是還要下些日子,堤壩得儘快修好,不然等雨再大些,就麻煩了。”
公孫璟點頭,他何嘗不知道這些。這些天他夜裡總睡不著,想著那些泡在水裡的農田,想著棚屋裡瑟瑟發抖的村民,心裡像壓著塊石頭。
現在藍沐澤來了,明明對方什麼都沒做,隻是坐在那裡,他心裡的那塊石頭卻好像輕了些。“我已經讓人統計了受損的農田,等雨停了,便組織村民補種晚稻。”
藍沐澤聽著公孫璟對接下來漳縣的安排,時不時的點點頭。有些地方公孫璟還會特地停下來詢問他的意見。
兩人就這麼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從賑災的細節聊到漳縣的地形,從村民的安置聊到後續的重建,沒有半句廢話,也沒有半分尷尬。
有時候公孫璟剛開個口,藍沐澤就知道他想說什麼,隨手接過話頭,補充的內容恰好是公孫璟沒說出口的;有時候藍沐澤提到某個問題,公孫璟不用思考,就能給出最合心意的解決方案。
窗外的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著,屋內的暖爐還在燒著,兩人之間的氛圍,像是陳年的老酒,越品越有味道,帶著種旁人插不進去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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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武就這麼聽著,覺得自己一句都插不進去話,看著身邊坐著的戚木,有些尷尬和不知所措。戚木不為所動,不說話,也不離開。
不知過了多久,渾身濕漉漉的侍從進來稟報,臉上帶著幾分焦急,說彭淵和村民動起手了。
公孫璟一驚,阿淵何時這麼衝動了?“所為何事?怎得動起手來?”
“青川鎮那邊有幾戶村民不願意搬,說舍不得家裡的東西,閣主想用銀錢讓他們撤離,他們不肯,兵卒們采取了強製措施,就……”
公孫璟聞言,立刻站起身:“我去看看。”
“同你一起。”藍沐澤也跟著起身,動作自然得像是早就約定好的。
兩人並肩走出屋門,侍從遞上蓑衣,公孫璟接過一件,剛想遞給藍沐澤,卻見藍沐澤已經拿起了另一件,動作熟練地穿好。
門外早已備好了馬車,訓練有素的玄羽閣暗衛恭敬的站在馬車兩邊,全程戒備。
雨絲落在兩人的蓑衣上,發出細微的聲響,他們並肩走在青石板路上,腳步快慢一致,背影在雨霧裡漸漸遠去,竟有種說不出的和諧。
林小武跟在後麵,看著兩人的背影,又想起剛才彭淵那副氣鼓鼓卻又沒辦法的模樣,似乎明白了為何他家契兄破天荒的會賴著不走了。
他算是看出來了,這位藍公子跟阿璟,根本就是一類人,他們之間的默契,是旁人學不來的。
趕到青川鎮時,雨勢已經小了些,可山路依舊泥濘。
彭淵正站在一戶村民的院壩裡,眉頭緊鎖地看著一個老漢,那老漢梗著脖子,手裡還攥著個破了口的陶罐,看樣子是鐵了心不走。
周圍圍了些村民,大多麵帶猶豫,看著自家被雨水泡著的房子,眼神裡滿是不舍。
“是你自己走,還是本座讓人抓你走?”彭淵冷冽的聲音傳來。
老漢不住的搖頭拒絕,“草民不搬!草民的全家都在這,若是離開了,日後就再也見不著了!”
公孫璟走過去,聲音溫和,“這山上的土已經鬆了,再下雨的話,房子隨時可能塌,您就算舍不得,也得為自己的安全著想啊。官府在山下搭了棚屋,有吃的有喝的,等雨停了,再回來修房子,和親人團聚不好麼?為何執意不離開?”
老漢看了看公孫璟,又看了看旁邊的彭淵,依舊搖頭:“小老兒的一家子都在後山了,離開,就是拋妻棄子!”
這時,身邊有衙役上來小聲彙報:“這老漢的全家都沒了,隻剩他孤身一人守著曾經的家,所以不願搬走,寧可抱著共存亡的想法,留在這。”
這話一出,周圍的村民都安靜了下來,連彭淵都沒了脾氣。
公孫璟皺了皺眉,正要再勸,卻見藍沐澤走上前,手裡拿著塊乾淨的布,遞到老漢麵前:“擔心是雙向的,你不走,他們也不走,眼睜睜的看著親人為自己而死,滋味並不好受。”
老漢猛的抓住藍沐澤的手:“您說什麼?”
“去山下,彆讓家人擔心。”藍沐澤那平淡無波的眼神,配合著口中的話,奇異的震住了老漢。
他的聲音依舊平淡,沒有刻意放軟,也沒有強行勸說,可不知為何,老漢看著他那雙無波的眼睛,心裡的執拗竟慢慢鬆了下來。藍沐澤的眼神裡沒有半分不耐煩,隻有一種看透世事的平靜,像是在說“我懂你的不舍,也知道你的顧慮”,這種理解,比任何勸說都管用。
“走!草民這就走!”老漢眼含熱淚,看向山後,口中喃喃自語:“你們讓我走,我聽話,這就走。彆急,彆擔心。”
有了老漢的帶頭,其他村民也不再猶豫,紛紛收拾起簡單的行李,跟著眾人往山下走。
彭淵看著藍沐澤的背影,心裡五味雜陳,他不得不承認,藍沐澤很厲害,不用疾言厲色,不用軟硬兼施,隻用幾句話,就解決了他僵持了半天的問題。
可這份厲害,卻讓他更不舒服了,因為他清楚地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人比他更優秀。
“多謝了。”彭淵走到藍沐澤身邊,語氣有些生硬。
藍沐澤看了他一眼,微微點頭:“舉手之勞,都是為了漳縣的百姓。”他的語氣依舊平淡,沒有絲毫炫耀,也沒有絲毫敵意,可這份淡然,卻讓彭淵覺得自己剛才的小心思像是被人看透了,有些窘迫。
公孫璟走在兩人旁邊,將這一切看在眼裡,沒說什麼,隻是看向藍沐澤的眼神裡,又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他想起剛才在屋裡,藍沐澤說起青川鎮山體鬆動時的從容,心裡忽然冒出一個念頭,藍沐澤這次來,恐怕不隻是為了漳縣的洪水,也不隻是為了他,更像是為了某個早就注定的結局而來。
等把所有村民都安置到山下的棚屋時,天已經黑了。
雨還沒停,隻是變成了細密的雨絲,落在棚屋的茅草頂上,發出沙沙的聲響。
公孫璟和藍沐澤坐在屋裡,桌上放著兩碗熱粥,冒著嫋嫋的熱氣。彭淵特地熬的,給公孫開的小灶,可這會子被放在了二人的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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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辛苦了。”公孫璟拿起粥碗,遞給藍沐澤。
藍沐澤接過,小口喝著,眼神落在窗外的雨絲上:“不辛苦,能幫上忙就好。”他頓了頓,忽然開口,“小璟,你是不是在想,我這次來,還有彆的目的?”
公孫璟抬眼看向他,眼底的情緒複雜:“你想說什麼?”
“沒什麼。”藍沐澤放下粥碗,眼神又恢複了往日的平淡,“隻是覺得,有些事,從一開始就注定了結局。就像這漳縣的洪水,早在上遊開始下雨的時候,就注定會淹下來。”他的聲音很輕,像是在說給公孫璟聽,又像是在說給自己聽,“而我們,不過是順著這個結局,往前走罷了。”
公孫璟沉默了。他知道藍沐澤的意思,也明白對方眼神裡的那份平淡,不是不在乎,而是早就預料到了一切。
這種感覺,讓他心裡有些發沉,他和藍沐澤是知己,是同頻的人,他能看懂對方的心思,對方也能看透他的想法,可正是這份懂,讓他覺得有些無力,像是站在故事的開頭,就已經看到了結尾,無論怎麼努力,都逃不開既定的命運。
藍沐澤點眼神依舊平淡無波,隻是指尖輕輕在桌沿上劃了一下,像是在描摹著某個看不見的痕跡。
屋外的雨還在下,細密的雨絲織成一張網,將整個漳縣都罩在裡麵,而屋內的人,卻像是站在網外,靜靜地看著這場雨,看著這場注定要發生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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