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重新坐回柔軟的沙發上,喜子仍有些回不過神兒來。
夜裡,身側的壁爐仍在緩緩燃燒著。眼前則是一派略顯複古的裝潢家具,同之前家裡放著的,則又是另一種更為古典風格。
眼前種種都在提醒著她,這裡已經不再是他們原來所在的地方。
桌上放著的報紙上,用英文寫著的北平淪陷,依舊格外醒目……
原來不知不覺,她們已經到這裡一年了。
喜子忍不住歎了口氣。
一年前,伴隨著妹妹獲獎的消息傳出,一時間家裡各大報紙都在報道,家裡更是所有人都開心不已。
喜子還沒來得及寫信過去表達祝福,便率先收到了自家小妹托人送來的船票。
爹娘,她,硯書,兩個孩子,還有弟弟弟妹,一家所有人全部在內,說是要參加獲獎典禮。
當時她就已經察覺出不對,爹娘的性子,最是膽小甚微,出國這麼大的事兒怕都不會在兩人腦子裡過上哪怕一時半刻。
哪怕是自家女兒的榮耀時刻。
甚至兩口子心裡,多多少少也怕給閨女丟人。所以小妹才會先斬後奏,直接寄了船票過來。
以爹娘的性子,那麼貴的票,鐵定不會浪費了去。
按理來說一切再正常不過,但許是姐妹間的默契,彼時喜子仍是察覺出了些許不妥。這才在之後夥同硯書極力勸說了一把。
隻說要是爹娘不在,到時候怕是會對妹妹不好,影響名聲,一家人這才齊齊來到了這裡。
硯書的請假批的也格外痛快。
懷著無比激動的心情,在這個陌生的環境親眼見證妹妹的成就,當時的場景,喜子心想,她可能一輩子都忘不了。
再之後,就是成婚後多年未有喜事的弟妹突然懷孕。本來立刻離開的眾人突然便被耽擱了下來。
然而就這麼幾月的時間……
僅僅幾個月而已……
北平淪陷,有那麼一段時間,明明是在異國他鄉,喜子卻覺得四處都能聽到不好的消息,廣播,報紙,哪哪都是噩耗。
一家人縮在這做小樓裡,所有人麵上都是說不出的蒼白恐慌。
這下不用多說,喜子就知道,她們這是回不去了。
硯書說的是,且不說就她所知,那些人的種種惡行,平民百姓就是任人宰割的命。
以妹妹的身份,她們要是真落到那些人手中,喜子不敢想……
“大姐還沒睡嗎?”
喜子還在發愣的功夫,卻見外麵正傳來一陣微不可見的腳步聲。
實驗室內,安寧整理完手中資料,剛想著起身洗漱休息,卻見下麵的燈還在亮著。
湊近一看,果然是自家大姐無疑。
“怎麼了,是睡不著嗎?”
“沒事,隻是下來喝點水,倒是你,這麼晚了怎麼還在忙?”
說著連又忙上前,幫著倒了壺剛燒好的熱茶。
寂靜的夜裡,姐妹倆一如往常靠坐在壁爐前的沙發上。
雙手捧著熱乎乎的茶水,安寧搖了搖頭不以為意:
“沒事,隻是這一陣兒而已,而且就差最後一步了!等過陣子把這個交給韓先生,我這裡就算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