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糟了,忘記了始祖大人是個傲嬌的性子。
“本始祖很忙。”他彆開視線,重新落回攤開的書頁上,修長的手指劃過一行古老的文字,姿態冷峻,仿佛在無聲地逐客。
“忙什麼呢?看這麼厚的書?”雲洛曦才不會被他的冷臉嚇退,她好奇地探過頭,目光掃過書頁上那些扭曲怪異的符文和描繪著猙獰儀式的插圖,“哇,這些畫好特彆,始祖大人您在看恐怖故事嗎?要不要聽聽人類世界最新流行的笑話?保證讓您開心!”
她說著,自顧自地開始講一個笨拙又無厘頭的冷笑話,聲音清脆悅耳,在寂靜的書房裡顯得格外突兀。
盧休斯麵無表情地聽著,紫金色的眼眸深處卻掠過一絲極其細微的無奈。這種毫無邏輯、純粹浪費時間的言語,對他而言簡直是一種精神汙染。
“……然後那個騎士就掉進了公主挖的陷阱裡啦,哈哈哈,是不是很好笑?”雲洛曦講完,自己先樂不可支地笑起來,笑靨如花,眼波流轉間帶著不自知的媚意。
盧休斯沉默地看著她笑彎了腰,燭光在她白皙的頸項和精致的鎖骨上跳躍,勾勒出驚心動魄的脆弱弧度。
他喉結微不可察地滾動了一下,聲音卻依舊冷硬:“不好笑。”
“啊?那……那我再講一個!”雲洛曦絲毫不氣餒,作勢又要開口。
“行了。”盧休斯打斷她,語氣染上一絲無奈,“你到底想如何?”
雲洛曦仿佛就等著他這句話。
“始祖大人想出去玩嗎?我可以陪你啊。”
“玩?”盧休斯·梵卓微微側目,眼神裡帶著一絲近乎荒謬的無語,“你覺得本始祖需要這種……低級消遣?”
雲洛曦絲毫不懼他那能將普通血族嚇跪的視線,反而又湊近了些,近到能聞到他身上那股沉澱了千年的、如同寒夜雪鬆般的冷冽氣息,混合著古老書卷的墨香。
“當然需要啦!”她聲音清甜,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始祖大人您看啊,您活了幾千年,肯定看過無數風景,打過無數場架,睡過……呃,我是說,經曆過無數大風大浪。但您試過在熱鬨的集市裡擠來擠去嗎?試過舉著剛烤出來、燙得拿不住的嗎?試過在摩天輪升到最高點的時候,對著下麵大喊大叫嗎?”
她每說一句,盧休斯的眉頭就微不可察地蹙緊一分,仿佛在聽某種天方夜譚。
集市??摩天輪?這些詞彙組合在一起,對他而言簡直比最晦澀的遠古惡魔語還要難以理解。
“那都是人類短暫生命裡用來填補空虛的無聊把戲。”他聲音冷淡,重新將視線投向麵前厚重的古籍,指尖劃過一行描繪著血月獻祭的符文,姿態拒人千裡。
“可是,”雲洛曦的聲音忽然低了下來,帶著點小小的委屈和執拗,“您不覺得……溫莎城堡太大了,也太安靜了嗎?有時候,安靜得好像整個世界隻剩下我一個人。”她纖細的手指無意識地卷著自己垂落的一縷黑發,“連蝙蝠哥都有自己的朋友一起去找蟲子吃……”
她微微垂著眼瞼,濃密的睫毛在瓷白的肌膚上投下小扇子般的陰影,語氣裡的那點落寞,在這空曠寂靜、燭光昏暗的書房裡,被放大得格外清晰。
盧休斯翻動書頁的手指,極其細微地頓了一下。
他從未在意過城堡是否安靜,漫長的歲月早已讓他習慣了這種絕對的孤寂。但此刻,少女話語裡那種細微的、對“熱鬨”的渴望,像一根極細的羽毛,輕輕搔刮著他冰封的心湖。
他抬眸,目光再次落在她身上。
洗去了塵土,換上了乾淨的紅裙,像一朵初綻的玫瑰,帶著露水般的鮮活。那雙藍寶石眼眸此刻蒙著淡淡的失落,眼尾微微下垂,像隻被雨淋濕、無家可歸的小貓。
可愛、誘人。
盧休斯腦海中清晰地劃過這兩個詞。
不是血液的香甜,而是另一種……更難以言喻的吸引。
仿佛她本身就是一團溫暖的、跳動的光,帶著嘈雜的人間煙火氣,莽撞地闖入了這片彙聚了千年的冰冷與沉寂。
他喉結微不可察地滾動了一下,強行壓下心頭那絲陌生的悸動,聲音依舊冷硬如初:“安靜是力量沉澱之所。”
“哦……”雲洛曦低低應了一聲,隨即搖頭,“不是很懂。”
“但我知道,有時候,太安靜了,連心跳聲都聽得一清二楚,會讓人……有點害怕的。”
這並非全然作偽。溫莎城堡的寂靜,是沉澱了千年的死寂,確實會讓人心頭無端發毛。
更何況,除了她房間,其他地方都是燭火照明,要是她真的是個什麼都不懂的人類小姑娘,晚上都不敢出房門。
盧休斯翻動書頁的手指,再次停頓了。這一次,停頓的時間略長了些。
害怕?
這個字眼在他漫長的生命裡,通常隻與死亡和絕對的力量壓製掛鉤。一個被他親自標記、允諾了庇護的血仆,在這座固若金湯的城堡裡,竟會感到“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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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瓷白的臉上,那點細微的緊張和強裝鎮定被他儘收眼底。她像一朵被露水打濕、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的玫瑰。
一種極其陌生的情緒,如同冰封湖麵下悄然湧動的水流,輕輕撞了一下他堅固的心防。
煩。
這個半人類,真是……麻煩。
他一向最不喜麻煩。
要不,把她趕走?
可偏偏,她血液裡那純淨的甘甜氣息,混雜著她身上獨特的陽光與蓮香,是不一樣的甘甜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