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靠近讓閆妄身體幾不可察地僵了一瞬。
她身上淡淡的、與這腐朽校園格格不入的清新香氣就這樣縈繞鼻尖。
他目光微凝,努力維持著表麵的鎮定。
“……什麼想法?”
雲洛曦眼睛彎彎,像隻狡黠的貓,“我們……假裝互相有點好感,怎麼樣?就是那種,有點苗頭,但還沒捅破窗戶紙,讓老師覺得我們需要‘引導’和‘反省’的程度。”
“……”
閆妄愣住了,墨色的瞳孔裡清晰地映照出她的身影,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你瘋了?”
“你知道我的意思。”雲洛曦撇撇嘴,“你不是也想去小黑屋一探究竟嗎?無論是考試不及格還是違反紀律,被帶走的學生沒有一個能回來,而江零雪卻是那唯一一個離開小黑屋的……”
她頓了頓,繼續分析,“陳簡他們諱莫如深,常規方法根本打聽不到小黑屋和那些消失學生的具體情況。如果我們也被關進去呢?雖然危險,但這是最快、也可能是唯一能揭開謎團的方法!”
閆妄沉默地看著她,少女的臉在操場的微光下顯得格外白皙,那雙杏眼裡是前所未有的認真和冷靜。
她膽子大得超乎想象,也極其聰明,這個提議無疑是在刀尖上跳舞,瘋狂,卻……直指核心。
這個副本的根源,很可能就與那對情侶的悲劇息息相關。
他們接下來幾天循規蹈矩做一個合格的學生,任務時間結束後他們便可以離開這個詭異世界,可真的那麼容易嗎?
這裡的學生隻有期末考試結束後才能離開學校,他們一旦靠近學校門口就會被當作違反校規,到時候那些東西來抓他們,一旦他們不能按時離開這個詭異世界,就會永遠留在這裡,直到下一次副本重新開啟。
所以去小黑屋,風險極大,但收益也可能極高。
閆妄:“你知道被關進去可能意味著什麼嗎?”
“知道啊,”雲洛曦點點頭,甚至笑了笑,“最壞的結果不就是被‘帶走’嘛。但如果我們能弄清楚裡麵發生了什麼,或許就能找到生路,甚至……終結這個副本的循環?”
她最後一句帶著試探,目光緊緊鎖住閆妄。
閆妄的墨色瞳孔裡翻湧著複雜的情緒。
他看著眼前這個提議大膽到近乎荒謬的少女,聲音低沉:“還有另一種可能,裡麵可能遠超我們想象的……危險。”
他本意是提醒她,小黑屋絕非善地,踏入其中,九死一生。
然而,雲洛曦的理解卻拐了個彎,她道,“你答應和我一起進去,我肯定會保護你的!”
“……”
保護他?
閆妄眼底有一瞬的迷茫。
從小到大,第一次有人……用這樣理所當然的語氣對他說出這樣的話,從來都是他獨自麵對一切,獨自舔舐傷口,獨自在生死邊緣徘徊。
“保護”這個詞,對他而言陌生得近乎可笑。
此刻,竟然有人,還是一個看起來纖細嬌柔、需要被保護的女人,如此理所當然地對他說——“我會保護你的”。
這話若是從彆人口中說出,他隻會嗤之以鼻,認為是無知的狂妄。
可偏偏是她……
看著她那雙清澈見底、不含一絲雜質的眸子,裡麵映著他的身影,認真又純粹。
一股極其複雜的情緒湧上心頭,像是冰封的河麵被投入一顆滾燙的石子,裂紋蔓延。
麵對雲洛曦這直白到近乎莽撞的“承諾”,他竟有些無措,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想說什麼,卻發現自己組織不起任何有效的語言。
他下意識地蜷緊了手指,口袋裡那顆水果糖的棱角似乎又膈應了一下掌心。
他最終什麼也沒說,隻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那目光複雜難辨,有審視,有探究,有對她膽大妄為的無奈,或許……
還有一絲隱秘的、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異樣情愫,冰封下的河麵漾開了一圈極淡極淡的漣漪。
“好。”他聽見自己低沉的聲音響起。
雲洛曦臉上立刻綻開一個明媚的笑容,“那就這麼說定了!不過今天先按兵不動,我們先去那邊草地看看,我總覺得那裡不對勁。”她說著,朝著那片茂密草叢的方向揚了揚下巴。
她沒有直接走向草叢,而是先找到了離得最近的宋芳和李銘教授。
“芳姐,李教授,一起打會兒羽毛球吧?老是看書眼睛都花了,活動活動。”她晃了晃不知從哪裡找來的羽毛球拍,笑容無害。
宋芳和李銘對視一眼,在這種壓抑環境下,能有點放鬆的體育活動確實難得,便點頭答應了。
四人找了個空地開始雙打。雲洛曦和宋芳一組,閆妄則與李銘一組。
終於,在一個回合中,她看準時機,手腕看似不經意地一挑——
白色的羽毛球劃出一道高高的弧線,精準地落入了那片茂盛的草叢深處。
“哎呀!不小心打過去了!”雲洛曦驚呼一聲,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懊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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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撿吧。”閆妄立刻接口,放下球拍。
“我跟你一起去,是我打過去的。”雲洛曦自然地說道,兩人對視一眼,默契地朝著草叢走去。
留下宋芳和李銘在原地等待,雖然覺得兩人單獨離開有些不妥,但隻是撿個球,應該無礙。
越靠近,那股若有似無的、混合著青草和腐敗物質的臭味就越發明顯。
茂密的草葉刮過褲腿,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兩人撥開及膝的雜草,小心地走了進去。
草叢深處比外麵看起來更加潮濕,泥土鬆軟。
“閆妄,”雲洛曦壓低聲音,眉頭微蹙,“你有沒有聞到什麼特彆的味道?”
閆妄停下腳步,鼻翼微動,仔細分辨著空氣中的氣味。
除了泥土的腥氣和植物的清新,那股淡淡的、如同什麼東西腐爛變質般的臭味,確實縈繞不散。
他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四周,最終定格在一處泥土顏色略顯深暗、草葉也相對稀疏的區域。
他蹲下身,用手指撚起一點泥土,放在鼻尖嗅了嗅。
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是屍臭。”他聲音低沉冷冽,給出了肯定的答案。
雖然很淡,且被草木氣息掩蓋了大半,但他不會認錯。
那是屬於人類的,死亡腐敗後特有的腥甜與惡濁交織的氣味。
雲洛曦眼睛微眯,“果然如此。”
“你知道?”
“猜的。”雲洛曦彎腰撿起一個已經有些斑駁的金屬物件,上麵沾滿了泥汙,但依稀能辨認出是一個校徽。
比起其他地方,這裡的草更茂盛,顏色也更深,像是被什麼滋養過。
她站起身,環顧四周,這片區域位於操場最偏僻的角落,緊靠著鏽跡斑斑的鐵絲網,外麵是濃得化不開的、永恒不變的灰霧,仿佛這所華清中學就是整個世界,而外麵,是虛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