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
閆妄躺在硬板床上,手機屏幕的光映亮了他冷峻的側臉,也映亮了他眼底一絲罕見的、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忐忑。
那句“晚安”孤零零地躺在發送框裡,時間顯示已是淩晨一點。
周圍寂靜無聲,隻有老舊冰箱運作時發出的輕微嗡鳴。
他指腹無意識地摩挲著手機冰涼的邊緣,腦海中不受控製地回放著商場裡的一幕幕——她驚愕抬頭時眼底映出的他的倒影,她鞋尖輕輕碰觸他膝蓋的微癢觸感,她低頭為他上藥時專注的眉眼,以及那縷縈繞不散的、清淺的蓮花香氣。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屏幕暗了又被他按亮,反反複複,那個熟悉的頭像始終沒有彈出任何回複。
一種陌生的、冰涼的失落感,如同細密的蛛網,悄無聲息地纏繞上心臟,越收越緊。
他扯了扯嘴角,牽動傷口帶來細微的刺痛,像是在嘲笑他此刻不合時宜的期待。
他在想什麼?
能加到她的聯係方式已經是意料之外,怎麼還能去打擾她?
煩躁湧上心頭,他猛地將手機屏幕扣在床頭櫃上,發出“啪”的一聲輕響,在寂靜的房間裡格外清晰。
他閉上眼,強迫自己入睡,然而腦海裡紛亂的思緒卻如同糾纏的藤蔓。
今天……她還會記得吃飯的約定嗎?
如果她忘了,或者乾脆不理會……
這個念頭讓他胸口發悶,一種近乎暴戾的衝動在血液裡蠢蠢欲動,卻又被他強行壓下。
後半夜,他才在輾轉反側中,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疲憊和混亂的心緒,勉強陷入淺眠。
……
陽光透過厚重的窗簾縫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細長的光斑。
雲洛曦在自己那張柔軟得能陷進去的大床上悠悠轉醒,慵懶地伸了個懶腰,如同饜足的貓兒。
女傭早已悄無聲息地準備好了精致的早餐和熨燙好的衣物。
她慢條斯理地享用著,直到快十點,才像是忽然想起什麼,拿起手機,看到了那條孤零零的“晚安”。
她挑了挑眉,指尖在屏幕上輕點。
【昨晚睡著了,沒看到信息。】
發送。
幾乎是在信息發送成功的瞬間,城市另一端,放在桌邊的手機屏幕倏地亮起。
閆妄幾乎是立刻就注意到了,看到屏幕上彈出的提示,他迅速抓過手機。
對話框裡簡單的一句話,像是一陣暖風,瞬間吹散了他心頭盤踞半夜的陰霾與胡思亂想。
原來她是睡著了。
不是厭煩,不是忽略。
信息剛發送,雲洛曦就看到屏幕上方就顯示了“對方正在輸入…”。
那提示閃爍了幾下,又停下,似乎在斟酌用詞。
幾秒後,兩條新信息跳了出來。
【嗯。沒事。】
【睡得好嗎?】
隔著屏幕,雲洛曦仿佛都能看到那人緊抿著唇、故作冷淡卻又忍不住立刻回複的樣子。
她唇角彎起,起了點逗弄的心思,又發了一條過去。
【還行吧,就是做了個夢。】
閆妄的指尖懸在屏幕上方,盯著這行字。
夢?什麼夢?
和他……有關嗎?
這個念頭一旦升起,就像野草般瘋長。
他喉結滾動了一下,幾乎是有些笨拙地敲下回複:【什麼夢?】
發送完,他才意識到自己問得似乎太過急切。
雲洛曦看著屏幕上這簡短的三個字,輕笑一聲,故意賣關子。
【夢到你了。】
這四個字跳入眼簾的瞬間,閆妄感覺自己的呼吸都停滯了一瞬。
血液似乎湧上了耳根,帶來一陣微熱的麻癢。
他握著手機的手指不自覺地收緊。
她夢到他了?
夢裡的他……是什麼樣子?
是華清中學裡那個冷硬孤僻的“同桌”,還是昨天商場裡那個略顯狼狽的……
他還沒來得及消化這突如其來的心悸,雲洛曦的下一條信息緊隨而至。
【夢到你請我吃飯,結果放我鴿子。閆妄同學,你應該不會這樣吧?】
原來是這樣的夢。
【不會。】他回複得飛快,【地點你定,時間你定。】
發出這句話,他微微鬆了口氣,隨即又意識到自己似乎答應得太快,補充道:【我請。】
雲洛曦看著屏幕上言簡意賅卻態度明確的回複,眼底笑意更深。
【好啊,那我不客氣了。我知道有家不錯的餐廳,下午六點,地址我發你。】
她隨手發去一個位於市中心頂層的餐廳地址,那是一家以夜景和昂貴出名的法餐。
她知道閆妄的經濟狀況,這頓飯對她而言不過是一頓尋常晚餐,對他而言卻可能意味著一場地下拳賽的報酬,或者更多。
但她就是要讓他請。
她想知道,他願意為她做到哪一步。
信息發出去後,就在雲洛曦以為他或許會找借口推脫時,他的回複立刻來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