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秀蓮緊緊地將雜誌抱在懷裡,仿佛抱著最珍貴的寶物,用力的點頭,淚水終於忍不住滑落下來,那是喜悅、自豪與幸福的淚水。
賀家灣因為這小小的三本雜誌,再次陷入了巨大的轟動。消息像長了翅膀,迅速地傳遍了柳河鎮,甚至傳到了縣裡。
公社辦公室那本被精心裝裱在玻璃框的《魔都文藝》,簡直成了最熱門的“景點”,每天都有十裡八鄉的人特意跑來看稀奇,聽識字的乾部或者知青念上幾段。
然而讓大家都未曾預料到的是,《少年犯》引發的轟動,早已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巨石激起的漣漪,遠遠超出了小小的賀家灣甚至是整個晉西,正在以驚人的速度向全國蔓延。
魔都,《魔都文藝》編輯部。主編鐘望陽的辦公桌上,堆積如山的信件幾乎將他淹沒。電話鈴聲更是此起彼伏,這些天幾乎沒有停歇的時候。編輯們個個忙的腳不沾地,臉上卻洋溢著前所未有的興奮和激動。
“鐘主編!郵局又送來兩麻袋的讀者來信,全是關於《少年犯》的!”年輕編輯小陳氣喘籲籲的報告,臉上是難以置信的亢奮。
“鐘老!上影廠的同誌想約見你,詢問一下《少年犯》影視改編的可能性!”
“鐘主編!各大新華書店都在催問加印,首印50萬冊,不到一周時間就告罄了,印刷廠那邊現在已經在三班倒了!”
鐘望陽站在窗邊,望著樓下巨鹿路上比以往更加擁擠的人流,很多都是聞訊趕來買雜誌的讀者,聽著身後嘈雜卻充滿生機的彙報,一向沉穩的他,此刻也難掩激動,手指微微顫抖。
50萬冊!一周售罄!還在瘋狂加印!這個數字在文學期刊普遍複刊不久,尚在摸索的1977年年末,簡直就是天文數字,是爆炸性的成功!
《少年犯》如同一顆重磅炸彈,在沉寂已久的華夏文壇轟然作響!它引發的討論是全方位、深層次的。
首先是題材的突破性,如此直接深入地描寫少年犯罪和少管所生活,在“傷痕文學”尚未形成明確概念的初期,其大膽和真實令人震驚!它徹底撕開了一個被刻意忽視或者簡單化處理的傷口。
其次是人物的震撼力,方剛、蕭佛、沈金明、暴連星……這些失足少年不再是符號化的“壞分子”,而是有血有肉、有迷茫、有痛苦、也有微弱光點的複雜個體。
馮誌學這個“燃燈者”般的管教乾部形象,更是顛覆了人們對“管教”的刻板印象,充滿了理想主義的人性光輝。
再次是思想的深度,作品沒有停留在簡單的控訴和煽情,而是深刻剖析了社會、家庭、教育等多重因素對青少年犯罪的“合力”,並旗幟鮮明地提出了“救贖”與“希望”的主題,呼喚理解、關懷和改造的力量。這種深度,在當時的作品中極其罕見。
最後是這部作品的文學魅力,葉晨用他紮實的筆力、細膩的心理刻畫、真實的環境描寫和富有張力的情節,讓這部作品不僅思想深刻,也具有極強的可讀性和藝術感染力。
全國的報紙、廣播紛紛報道和評論這部橫空出世的作品,讚譽者稱其為“新時期文學的報春鳥”、“直麵現實的勇氣之作”、“閃耀著人道主義光輝的傑作”,讚揚《魔都文藝》的膽識和眼光,沒有讓這部作品變成滄海遺珠。
當然,這其中也不乏質疑和批評的聲音,畢竟不論是什麼時代,都不缺那些杠精的存在。某些人認為這部作品“暴露陰暗麵”、“基調不夠昂揚”、“對犯罪少年過於同情”等等。但這些聲音,反而更加劇了討論的熱度。
最直接的效果是,《魔都文藝》的聲望瞬間達到了頂點!複刊首期便取得如此輝煌的成就,讓無數同行側目和豔羨,主編鐘望陽的名字也和《少年犯》、和作者葉晨緊緊聯係在了一起。
更重要的是,《少年犯》的成功,如同一塊投入冰麵的巨石,徹底打破了文學期刊複刊初期普遍謹慎、保守,多以刊登詩歌、散文、報告文學為主的局麵。
它用鐵一般的事實證明了,小說,尤其是直麵現實,具有思想深度和藝術感染力的小說,擁有著無與倫比的吸引力和影響力!讀者們渴望看到這樣的作品!
《人民文學》、《收獲》、《十月》、《當代》……這些重量級的文學期刊緊隨其後,紛紛調整自己的選稿策略,開始在版麵上顯著位置推出重磅小說。
一場以“傷痕”和“反思”為基調,但題材和風格日益多元化的小說創作熱潮,在《少年犯》的引領下,轟轟烈烈的拉開了序幕!華夏當代文學的新時期,由此真正進入了加速道。
而在黃土高原的腹地,賀家灣那間點著煤油燈的土坯房裡,葉辰放下了一封鐘望陽寄來的、充滿了激動與祝賀的長信。
信裡詳細描述了《少年犯》引發的巨大轟動,驚人的發行量和來自全國各地的讚譽。鐘望陽在信末再次激動地寫道:“小葉!你開創了一個先河!《魔都文藝》和你,都站在了時代的風口浪尖上!曆史會記住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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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晨將信遞給身旁的妻子,賀秀蓮借著燈光,一字一句地讀著,臉上的表情從震驚到喜悅,再到無與倫比的自豪。她放下信,看著丈夫在燈光下輪廓分明的側臉,眼中充滿了崇拜與愛戀。
“晨哥,你真了不起!”賀秀蓮輕聲說道,語氣無比真誠。
葉辰握住妻子的手,微微一笑,目光卻投向了窗外深邃的夜空。星光閃爍,如同無數雙注視著這個時代變遷的眼睛。
《少年犯》的轟動,是葉晨計劃中的重要一步不假,但卻絕非終點。因為他知道更大的曆史浪潮即將拍案而來,恢複高考的鐘聲即將在不久之後響徹神州大地,而他已經做好了和心愛妻子並肩迎接這場命運之戰的準備……
……………………………………
一九七七年年十一月十九日清晨,賀家灣還籠罩在初冬的晨霧中,但公社小學那幾間充當考場的土坯房外,已經聚集了神色各異的考生。
他們中有稚氣未脫的本地青年,有風塵仆仆趕來的其他村落的知青,更多的是像葉晨這樣紮根多年的老知青,隻不過大多數人眼神裡都混雜著緊張、期盼和一絲茫然。
葉晨和賀秀蓮並肩站在人群中,顯得格外平靜。四年的挑燈夜讀,無數個煤油燈下與公式、古文、政論相伴的夜晚,早已將知識刻進了骨髓裡,充足的準備給了他們強大的信心支撐。
賀秀蓮的手心裡雖然微微有些汗,但那更多的是一種塵埃落定的激動。準備了這麼久,終於要迎來這最終的檢驗。
她側目看向丈夫,葉晨的臉上依舊是那副風輕雲淡的神情,仿佛即將走進的不是決定命運的考場,而是去田間巡視一番。這份沉穩,無形中也撫平了她心中最後一絲細微的緊張。
“晨哥,我們進去吧。”隨著鈴聲響起,賀秀蓮輕聲說道。
“嗯,照常發揮就好。”葉晨輕輕點頭,握了握妻子的手,傳遞著無聲的力量。
考場內氛圍肅穆,油印的試卷散發著淡淡的墨香,監考員神色嚴肅地宣讀著考場紀律。隨著開考的哨聲響起,筆尖劃過粗糙紙張的沙沙聲,瞬間變成了主旋律。
葉晨光可是名副其實的高考釘子戶,參加過的高考沒有十次,也有八次了,一顆大心臟早就被千錘百煉。無論是審題、落筆都行雲流水,思維清晰的如同在梳理早已爛熟於胸的脈絡。
賀秀蓮那邊也很快就沉浸其中,那些在丈夫的指導下,反複背誦過的知識點、演練過的題型,在高度集中的精神狀態下,被迅速喚醒、重組、精準輸出。
一九七七年的高考和後世不大一樣,分為初試和複試,為的是篩掉濫竽充數的那一批。初試結束後是十天的等待期,即便是這十天,葉晨和賀秀蓮也沒有浪費,在緊張的複習中倏忽而過。
當公社的廣播喇叭裡用激動的,有些變調的聲音,播報出初試成績,並念到“葉晨同誌,全縣第一名!”、“賀秀蓮同誌,全縣第四名”時,整個賀家灣再次沸騰了?上一次是為《少年犯》的轟動,這一次是為這對兩口子在知識殿堂門口創造了奇跡!
“老天爺!雙喜臨門啊!”賀耀宗笑得合不攏嘴,逢人便誇她女兒和女婿有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