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福堂的這話簡直就是精準無比的回旋鏢,結結實實紮回了孫玉亭自己身上!
原來,此前田潤生找了個對象,是他的高中同學郝紅梅,這個女人是個離異的寡婦。當時田福堂試圖阻攔,孫玉亭不知道之前記恨他還是怎麼,居然裝模作樣的跑過來做工作,講大道理。
這下子,孫玉亭可謂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陷入了極大的尷尬和被動之中。
而另一邊,碰了硬釘子的金俊武,看著侄子期盼又焦慮的眼神,愁的一夜之間嘴角就起了燎泡。他不願讓這苦命的孩子再次失望,可是麵對孫玉婷那塊又臭又硬的茅坑裡的石頭,他實在是無計可施了,這樁親事似乎陷入了絕境。
金俊武碰了一鼻子灰,愁腸百結,萬般無奈之下,他隻好將最後的希望寄托在了孫玉厚身上。畢竟孫玉厚是孫玉亭的親大哥,說話總比他這個仇家有點分量。
更何況,當初孫玉厚拉下臉去賀耀宗,那裡借一千塊錢買牲口,還是他金俊武做的保人,這份人情,他孫玉厚總該記得。
金俊武找到孫玉後,唉聲歎氣的,把金強和衛紅的事情,以及自己去孫玉亭家碰釘子的經過說了一遍,最後懇求道:
“玉厚老哥,我知道這事為難你。可……可你看這兩個娃娃確實是真心的,你就看在咱們以往的交情上,看在娃娃們的份上,幫著去勸勸玉亭成不成?咱也算儘力了!”
孫玉厚聽著,心裡也是五味雜陳。金俊武當初確實幫了他們家大忙,這份人情他一直都記在心裡。按理說他該去勸勸自己,那個鑽牛角尖的弟弟。
可是此刻的孫玉厚,自己也正陷入一場巨大的焦頭爛額之中,幾乎被壓的喘不過氣來,實在是有心無力。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原來,孫家磚窯生意起初的紅火,讓孫玉厚和王滿銀這對翁婿倆野心膨脹。他們一咬牙,用之前賺的所有錢做抵押,又通過孫少平的路子從公社供銷社貸了一筆款,雄心勃勃地要擴大生產,起一座產量更大的新式磚窯。
為了確保成功,孫玉厚一家還特意托人花高價,從鄰省晉西,請來了一個,據說是在大磚窯乾過的老師傅來指導,畢竟他們自家那點小磚窯的經驗,實在是把握不住大窯的火候。
然而禍根就此種下,任誰都沒想到的是,他們請來的根本就是個半吊子二把刀,技術稀疏平常。在新磚窯第一次點火燒製時,這個家夥完全沒能掌握住火候,該加文時沒加夠,該保溫時又掉了溫度,該洇窯時更是操作失誤……
結果這一搖整整兩三萬塊磚坯全部都燒成了歪瓜裂棗,一碰就碎的廢品!有的沒燒透,還是黃心;有的又燒過了火,直接玻璃化粘連在一起。整整一搖的心血和成本,瞬間化為烏有!
這致命的一擊,不僅耗儘了孫家所有的積蓄,更讓他們背上了沉重的銀行貸款和私人借款。孫家瞬間從剛剛看到希望的富裕戶,跌落到了傾家蕩產,負債累累的深淵。
更雪上加霜的是,他們之前為了擴大生產雇傭了不少村裡人來幫著乾活,工錢到現在都還欠著呢!
這其中就包括了孫玉亭的婆姨賀鳳英,賀鳳英在磚窯乾了段時間,掙了四十塊錢工錢,錢還沒拿到手呢,磚窯就垮了。
孫家自己家都快要揭不開鍋了,天天被債主和討薪的村民堵門,哪裡還有底氣和心思去管弟弟家的閒事?
但金俊武的請求又讓他無法拒絕,猶豫了很久,孫玉後最終還是硬著頭皮拖著疲憊不堪的身子去了,弟弟孫玉亭家。
此時的孫玉亭,正因為自己立場堅定地拒絕了金家的提親,而自我感覺良好著呢。看到大哥來了,他倒是難得的沒甩臉子,但也談不上多親熱。
孫玉厚尷尬的搓著手,艱難的開口道:
“玉亭啊,那個……金強和衛紅的事兒,我聽說了……”
還沒等孫玉厚把話說完,孫玉亭立刻抬手打斷了他,臉上露出一副”我早就知道”的神情,甚至帶著點居高臨下的意味。
他慢悠悠地吸了一口大哥遞過來的紙煙,拿腔作勢的說道:
“哥,你不用說了!這事沒商量!我孫玉亭的女兒,怎麼能嫁給犯罪分子的後代?這是原則問題,我是絕對不會妥協的!”
孫玉亭瞥了一眼大哥那愁苦憔悴的麵容,想起最近聽到的關於大哥磚窯破產的傳聞,語氣裡甚至還帶上了一絲不易覺察的奚落和優越感,繼續說道:
“再說了,哥,你看看你現在,你自己連自己屙下的都收拾不了,還有閒心管彆人家的事呢?你先彆扯彆的了,趕緊把我家鳳英那四十塊錢給開了,她辛辛苦苦給你們乾了那麼久,這錢可不能拖啊。”
孫玉厚被弟弟這番話噎得滿臉通紅,胸口一陣發悶。他本是來當說客的,卻反被弟弟將了一軍,討要起工錢來。
自家那爛攤子和巨額債務像一座大山壓在他心上,讓他此刻在弟弟麵前,竟一句話也反駁不出來,隻剩下無儘的窘迫和苦澀。
他張了張嘴,最終什麼也沒能說出口,隻是深深地歎了口氣,佝僂著背,轉身默默地離開了弟弟家。
金俊武托付的事,他終究是辦不成了,還白白受了一頓擠兌。生活的艱難和人情的冷暖,讓這個老實巴交的漢子,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憊和無力。
孫玉厚佝僂著背,一步一步地從弟弟孫玉亭家那孔熟悉的窯洞裡挪出來。身後,孫玉亭那番冰冷又帶著奚落的話語,像冰冷的釘子,一根根楔進他的心裡。
他沒有立刻回家,而是漫無目的地走到村口那棵老槐樹下,靠著粗糙的樹乾,緩緩滑坐到地上。午後的陽光透過枝葉縫隙灑下來,明明帶著暖意,他卻隻覺得渾身發冷,從骨頭縫裡往外透著一股難以驅散的寒意。
一股巨大的、難以言喻的悲涼和心酸,像東拉河的洪水,瞬間淹沒了他。他抬起頭,望著灰藍色的天空,眼眶酸澀得厲害,卻流不出一滴眼淚。所有的委屈、失望、痛苦,都淤積在胸口,堵得他幾乎喘不上氣。
他的思緒飄回了遙遠的過去……
那時候,父母早亡,是他這個當哥的,又當爹又當媽,一口糊糊一口野菜,好不容易才把年幼的玉亭拉扯大。他自己沒念過幾天書,卻深知讀書的重要。
為了培養弟弟成為個“文化人”,將來有出息,他舍下了所有的臉麵,搭上了自己救命的人情,求爺爺告奶奶,硬是把玉亭送去了山西,一直供他讀到了高中!那是多麼不容易的事啊!他自己啃著糠咽菜,把省下的每一分錢都寄給遠方的弟弟。
玉亭結婚的時候,家裡一貧如洗。是他這個當哥的,毫不猶豫地站出來,替他背上了饑荒,張羅著給他娶回了賀鳳英。
為了弟弟成家有個像樣的窩,他甚至把自己結婚時辛辛苦苦打下的窯洞,毫不猶豫地讓了出來,自己則拖著新婚不久的妻子,去租彆人家又小又破的窯洞住……那些年受的苦、作的難,三天三夜也說不完。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他總覺得,長兄如父,自己苦點累點沒啥,隻要弟弟一家能過得好,他心裡就踏實、就高興。他從未指望過弟弟回報什麼,隻覺得這是自己該做的。
可如今……如今換來的是什麼?換來的的是弟弟在他最艱難、最無助的時候,不僅沒有一句寬慰的話,反而拿著那區區四十塊工錢來擠兌他、奚落他!
換來的的是那句“你自己連自己屙下的都拾掇不了”的冰冷嘲諷!換來的的是那份高高在上、毫無人味的“政治正確”!
“白眼狼……真是個喂不熟的白眼狼啊……”
孫玉厚喃喃自語,聲音沙啞得如同破舊的風箱。他的心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緊緊攥住,然後又狠狠地揉搓,疼得他幾乎要蜷縮起來。
他一生老實本分,重情重義,為這個家、為這個弟弟付出了自己能付出的一切。他從未想過,血脈親情,最終會變得如此涼薄,如此不堪一擊。
巨大的失望和傷心,甚至一度壓過了磚窯破產、負債累累帶來的焦慮和恐懼。那種被至親之人從背後捅刀子的感覺,遠比外界的任何打擊都更讓他感到絕望和心寒。
他就這樣呆呆地坐在老槐樹下,直到夕陽西下,暮色四合。村裡的炊煙嫋嫋升起,空氣中飄蕩著飯食的香味,可他卻感覺不到一絲饑餓,隻覺得心裡空了一個大洞,呼呼地往裡灌著冷風。
他艱難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一步一步,沉重地朝著自家那孔如今被愁雲慘霧籠罩的破窯洞走去。背影在夕陽下拉得老長,顯得無比的孤獨和蒼老。
他半生辛勞,養育扶持弟弟,最終卻似乎什麼都沒剩下,隻落得裡外不是人,一身債務和一顆被傷得千瘡百孔的心。
喜歡諸天影視從四合院開始請大家收藏:()諸天影視從四合院開始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