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手表決吧。”杜立特的聲音沙啞，“選第一個方案的請舉手。”
瓊斯猶豫了片刻，最終沒有舉手。他想起了那些在珍珠港犧牲的戰友，想起了照片裡女兒懵懂的笑臉。“中校，”他站起身，“我選第二個方案。如果我們這次不能給日本人足夠的教訓，他們還會炸更多的港口，殺更多的人。”
三十隻手齊刷刷地舉了起來，像一片沉默的森林。杜立特看著這些年輕的麵孔，突然覺得眼眶發燙。他轉身走到地圖前，用紅筆圈住700公裡處的坐標：“告訴海軍，我們選這條路。另外，通知雙城子的中國人，我們要準備開乾了，準備接應我們。”
訓練進入最後的衝刺階段。飛行員們開始模擬夜間超低空飛行，貼著海麵10米高度掠過，躲避假想中的雷達探測。機械師們則給每架b25加裝了應急放油閥，萬一被日軍戰機咬住，能立刻扔掉燃油箱減輕重量。
出發前一天，杜立特給每位飛行員發了塊綢布，上麵用日文寫著“我是美國人，請善待我”。“這不是投降書，”他看著眾人，“是保命符。如果迫降在敵占區，或許能用得上。”
瓊斯把綢布塞進飛行服內側，與全家福放在一起。他走到“幸運女神”號旁，撫摸著機翼下的燃燒彈，彈身上印著八路軍的標記——一個紅色的五角星。
夕陽西下，埃格林基地的跑道上，二十架b25整齊列陣。加長後的“大黃蜂”號已在珍珠港待命，甲板上的白色標線像條通往勝利的起跑線。杜立特站在指揮塔上，望著漸暗的天空，仿佛已經聽到了東京上空的爆炸聲，聽到了雙城子機場的歡迎鐘聲。
三天後，從珍珠港出發的大黃蜂號航空母艦的甲板在晨霧中泛著冷光，加長的15米飛行甲板儘頭，白漆畫的起飛線被海風舔得微微發卷。
杜立特踩著露水走向第一架b25，敞開的機艙裡麵四枚250公斤燃燒彈的黃銅引信在朝陽下閃著刺眼的光——這是b25轟炸機載彈量的極限配置，剩餘空間被1200加侖汽油填滿，油管在艙壁上盤成密密麻麻的蛇形。
“800公裡起飛點，”他拍了拍瓊斯的肩膀，對方飛行服領口彆著的平安符邊角已被汗水浸軟，“記住，我們投彈後立刻轉向西北方向，要是被日本人纏上就麻煩了。”
上午十點整，大黃蜂號航空母艦此時已經迎著風全速行駛，一架架b25轟炸機的螺旋槳攪動起甲板上的霧氣。
杜立特將節流閥推到底，引擎轟鳴震得牙齒發麻，加長後的甲板多給了三秒加速時間，機身在越過甲板邊緣時已攀升到十五米高度，機翼下的副油箱劃出兩道淡藍色航跡。
二十架轟炸機像遷徙的雁群，在距離東京800公裡外的海麵上空組成編隊，朝著東京灣的方向飛去。
此時東京銀座商業區的屋頂上，幾個穿著藏青色製服的防空觀察員正收拾演練器材。剛才的防空演習裡，他們還舉著望遠鏡模擬追蹤“敵機”，此刻卻看見遠方天際線出現一串黑點。
“是我們的飛機吧？”一個年輕士兵撓著頭笑，“演練剛結束就來巡邏，真是勤快。”他朝著天空揮了揮手，旁邊的同伴也跟著揚起手臂——那些飛機的輪廓和零式戰機有些像，隻是機翼更寬些。
皇居東禦苑的草坪上，裕仁天皇正接過侍從遞來的望遠鏡。半小時前，他還在檢閱防空演練的方陣，此刻那些士兵正抱著頭盔往休息區走。當第一架b25鑽出雲層時，天皇身邊的侍衛長還笑著說：“陛下您看，第六航空隊的戰機來護航了。”
三菱重工的廠房外，幾個工人正蹲在地上吃早飯，飯盒裡的梅子乾在陽光下泛著紫紅。他們看見機群低空掠過，機翼下的掛載物閃著金屬光，有人還站起來揮手歡呼——直到一枚燃燒彈帶著尖嘯砸進隔壁的彈藥庫。
“那是什麼？”羽田機場指揮塔裡，中將藤田木槿的手指剛碰到演練總結報告的封麵，窗外突然傳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雷達操作員的尖叫刺破寂靜：“是轟炸機！美國佬的轟炸機！它們混在演練航線裡進來的！”
藤田木槿的鋼筆摔在地圖上，墨汁在東京灣的位置暈開黑團。“防空警報！立刻起飛所有戰機！”他抓起電話嘶吼，“高射炮部隊，我們頭頂上的飛機是美國佬的！攔住它們，絕對不能讓它們靠近皇居！注意，這不是演習，不是演習。”
停機坪上的零式飛行員還沒解開飛行服，就被地勤推搡著往座艙裡鑽。機械師們扯掉演習用的彩煙彈，手忙腳亂地換裝實彈，子彈鏈在陽光下晃成金蛇。而此時，杜立特的機群已掠過東京塔，投彈瞄準鏡裡，三菱重工的廠房像灰色的積木，旁邊堆著小山似的炮彈殼。
“投彈！”杜立特的吼聲在通訊器裡炸響。瓊斯猛地拉動投彈杆，兩枚燃燒彈掙脫掛架的瞬間，他看見下方街道上的場景突然凝固——剛才揮手的工人僵在原地，手裡的飯盒“哐當”掉在地上；防空觀察員們舉著望遠鏡的手臂停在半空，臉上的笑容還沒來得及褪去。
一枚枚燃燒彈在廠房頂炸開的瞬間，粘稠的火焰像紅色綢緞漫過整個廠區。三菱重工的鋼鐵熔爐被引燃，通紅的鋼水順著排水溝流進街道，燙得石板路滋滋冒白煙。
這時候，地麵上的人才如夢初醒，穿和服的婦人抱著孩子往家裡跑，自行車販子連車都扔了，順著石階滾進排水溝。最顯眼的是個舉著指揮旗的警官，旗麵還印著“防空演練”四個黑字，此刻正被爆炸的氣浪掀到半空。
皇居內的尖叫像被踩住的貓。裕仁天皇看著幾公裡外的軍火庫在火光中崩塌，護城河裡的石燈籠被氣浪掀飛，碎片像冰雹砸在朱漆大門上。“防空洞！快進防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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