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林毅睡得正沉，意識還陷在溫軟的夢境裡——夢裡是銅鍋沸騰的熱氣，是周慧眼底的笑意，還有紅酒淡淡的醇香。
突然，“鈴鈴鈴——”一陣急促刺耳的鬨鐘鈴聲猛地劃破夜色，像一把鋒利的刀片，瞬間割裂了臥室的靜謐。
林毅幾乎是條件反射般睜開眼，眼底還帶著幾分剛睡醒的惺忪，卻迅速被一層清明取代。伸手按掉床頭櫃抽屜裡藏著的老式鬨鐘，那鈴聲戛然而止，隻留下空氣裡殘留的震動感。
林毅打開床頭的小燈，昏黃的光暈勾勒出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他瞥了眼鬨鐘屏幕上的數字——淩晨四點整。
而這個時候身邊的周慧也被鬨鈴驚醒了，睫毛輕輕顫動著，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和一絲茫然：“林哥，怎麼了？這大半夜的……”她往他身邊湊了湊，鼻尖還帶著皂角的清香，眼底滿是依賴。
林毅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指尖帶著微涼的溫度，語氣卻溫和得讓人安心：“沒事，是我設的鬨鐘，有點事要出去一趟。”他說著便掀開被子起身，動作輕緩，生怕再驚擾到她。
周慧下意識地攥了攥他的衣角，眉頭微蹙：“大半夜的出去？外麵天還黑著呢，又冷，你多穿點衣服。”她記得院子裡的風到了後半夜就格外烈，刮在臉上像刀子似的。
“好。”林毅低頭衝她笑了笑，那笑容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格外柔和，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再睡會兒，不用等我，我很快就回來。”
周慧點點頭，沒有再多問。她心裡清楚，林毅身上藏著很多不為人知的秘密，老將當初找她談話時就特意叮囑過，林毅的事情特殊，有些事不該問的彆問，不該乾涉的彆乾涉，隻要相信他、等著他就好。
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她也早已習慣了他偶爾的“突然消失”，雖然心裡會有一絲牽掛，但更多的是無條件的信任。她翻了個身，把自己裹進溫暖的被窩裡，聽著林毅穿衣服的輕微聲響，漸漸又有了幾分睡意。
林毅動作迅速地穿上厚厚的軍大衣，戴上棉帽和手套，又從箱子裡翻出一個黑色的筆記本裝進包裡，沉甸甸的。他走到床邊，俯身幫周慧掖了掖被角，低頭在她光潔的額頭上印下一個輕柔的吻，然後輕輕帶上房門，腳步輕得像一片羽毛。
院子裡的風果然凜冽，刮在臉上生疼。林毅緊了緊衣領，借著天邊微弱的星光辨認方向，腳步沉穩地朝著院後門走去。門軸被他提前上過油，推開時沒有發出一絲聲響。出了院門，外麵是一片漆黑，隻有遠處偶爾傳來幾聲狗叫，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清晰。
林毅出了院門，看了看周圍都沒人，轉身拐進了那條平日裡鮮有人至的偏僻小巷子中。他往巷子深處走了十幾步，確認前後都無半個人影，連牆頭上偷聽的野貓都不見蹤跡，這才停下腳步。
沒有任何預兆，也沒有多餘的動作，林毅就那樣直直地在原地消失了，仿佛從未在這方天地出現過。
林毅的這個舉動若是被人看到，怕是要當場嚇破膽。這個是在1941年的太原城，雖然太原已經沒有戰火，可百姓心中的敬畏與惶恐卻半點不少，絕大多數人對鬼神之說都深信不疑。若是有哪個挑著擔子的貨郎，或是起夜的居民撞見這一幕，保管會腿軟倒地，連滾帶爬地跑去報信。
用不了天亮，“巷子裡出了活神仙”或是“惡鬼顯形”的說法就會傳遍街頭巷尾，茶館裡的說書人能立刻編出段新段子，恐怕連警察都得被驚動來查探。到時候，整個太原城都要被這樁奇事攪得雞犬不寧。
林毅自然清楚其中的利害，但此刻的他，早已經坐在了他在穆卡拉彆墅的客廳中。可是林毅這會兒還有點困，眼皮子跟黏了膠水似的，使勁眨了好幾下才勉強撐開。
畢竟是後半夜四點就起床的人，窗外穆卡拉的夜空還掛著稀疏的星子，空氣裡帶著點熱帶地區特有的潮濕涼意，和他熟悉的國內氣候截然不同。
他打了個長長的哈欠，眼角沁出點生理性的淚水，慢吞吞地挪到衛生間。冰涼的自來水撲在臉上的瞬間，他舒服地“嘶”了一聲，混沌的腦子總算清醒了大半，連帶著困意也散了不少。
一邊用毛巾擦著臉一邊走出衛生間，接著順手從茶幾上摸出常備的茶葉罐，抓了一撮放進玻璃杯裡，滾燙的開水衝下去，翠綠的茶葉瞬間在水裡舒展開來，濃鬱的茶香嫋嫋升起，飄滿了整個客廳。
接著低頭看了眼手機屏幕——穆卡拉這邊還是萬籟俱寂的淩晨四點半，可國內時間已經過了九點半，正是一天裡工作開始的時候。
他熟練地撥通了自己老婆陶小艾的電話，聽筒裡很快傳來妻子輕快的聲音，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煲起了電話粥，林毅跟她說了說自己這兩天的事情，當然了是報喜不報憂的那種，又細細問了家裡的瑣事，原本有些冷清的房間，因為這通電話多了幾分煙火氣。
掛了電話，林毅收起臉上的笑意，起身從公文包裡拿出早已準備好的訂單文件，仔細核對了一遍清單，確認無誤後用手機拍了清晰的照片，連同電子版一起整理好發給了羅天行。
郵件發送成功的提示彈出後，他沒有絲毫耽擱，立刻撥通了羅天行的電話，準備和對方詳細溝通訂單的具體事宜。
林毅握著手機，聽著聽筒裡傳來的忙音漸歇，馬上傳來的是羅天行熟悉又爽朗的聲音，帶著剛上班的幾分精氣神，又藏著掩不住的熟稔熱絡。
“林老板！好家夥，這大清早的，就接到你電話了！”羅天行的聲音透過電流傳來，帶著點雀躍，“可是好久沒聽你動靜了，是不是給我帶了什麼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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