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黎聽到那句帶著顫音的“哥哥……是不要我了嗎？”，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幾乎無法呼吸。
他立刻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多麼嚴重的錯誤！
他低估了“分離”這個詞在雲寒心中投下的陰影，高估了一個五歲孩子對“未來”和“教育”的理解能力。
他正欲開口急切地解釋，卻見小雲寒猛地抬起頭，那雙原本亮晶晶的眼睛此刻蓄滿了淚水，像破碎的星辰，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
他用力搖著頭，小手緊緊抓住池黎的衣袖，仿佛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聲音帶著崩潰的哭腔：
“哥哥……彆不要我……我、我會很乖的……我不會惹麻煩的……我吃的也很少，真的……我以後可以隻吃一點點……”
他一邊哭著，一邊慌亂地將懷裡那個嶄新的、他無比喜愛的小熊貓玩具塞回給池黎，仿佛在退還什麼不該屬於自己的東西，泣不成聲地保證：
“這個……這個還給哥哥……我、我以後再也不任性要東西了……哥哥給什麼，我就要什麼……哥哥彆丟下我……”
孩子語無倫次的哭求和那卑微到塵埃裡的姿態，像一把燒紅的利刃，狠狠捅進了池黎的心臟，帶來灼燒般的劇痛。
如此恐懼失去，甚至用這種近乎自我否定的方式來乞求挽留？
“不是的！雲寒，不是這樣的！”池黎再也忍不住，猛地伸出雙臂，將哭得渾身發抖的小雲寒緊緊地、用力地抱進懷裡，仿佛要將他揉進自己的骨血裡，用自己的體溫驅散他的恐懼。
“哥哥怎麼會不要你？哥哥永遠都不會不要你！”他的聲音因為心疼和急切而有些沙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斬釘截鐵，
“是哥哥沒說清楚，是哥哥不好！上學不是不要你，是為了讓你變得更厲害，是為了你好！”
他將下巴抵在孩子柔軟的發頂，手臂收得更緊，一遍遍地重複著承諾：
“哥哥不會丟下你，永遠不會。這裡就是你的家，哥哥在哪裡，哪裡就是你的家。讓你去學校，就像……就像哥哥白天出去工作一樣，晚上就會回家，或者哥哥會去看你。我們隻是暫時分開一小會兒，哥哥一定會來接你，一定會！”
小雲寒被池黎緊緊抱在懷裡，那強大的、幾乎讓他有些喘不過氣的力道，奇異地帶來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哥哥的懷抱很溫暖，很堅實，和他記憶中那些冰冷的推搡和毆打完全不同。
哥哥的聲音就在耳邊，那麼急切，那麼認真，不像是在騙他。
他停止了掙紮，小小的身體依舊因為哭泣而微微抽搐，他將滿是淚痕的臉深深埋進池黎的肩頭，汲取著那令人安心的氣息，小手慢慢地、試探性地回抱住了池黎的脖子。
池黎感覺到他的軟化，心中稍定，但心疼卻絲毫未減。
他輕輕拍著孩子的背，像安撫受驚的小獸，聲音放得極輕極柔：“對不起，是哥哥不好，嚇到雲寒了。哥哥跟你保證，不會丟下你，永遠不會。這個小熊貓是哥哥送給雲寒的禮物，永遠都是雲寒的，誰也不能拿走。”
他在孩子耳邊低語著，一遍遍地安撫，直到懷裡的抽泣聲漸漸平息，隻剩下細微的、委屈的哽咽。
夜色中，路燈將相擁的一大一小兩個身影拉得很長。
池黎抱著情緒漸漸平複，但依舊沉默不語的小雲寒回到了家。
屋內溫暖的燈光驅散了門外的寒意，卻似乎驅不散彌漫在兩人之間那層無形的隔閡。
小雲寒自始至終都低著頭，緊緊抱著那隻失而複得的小熊貓，一言不發。
池黎將他放在沙發上，自己去倒了杯溫水，想喂他喝點，孩子也隻是抿了一小口，便扭開了頭。
他知道，自己剛才那番話，是真的傷到這孩子了。
他歎了口氣，在沙發上坐下，伸手將那個小小的、蜷縮著的身影輕輕撈進自己懷裡。
小雲寒身體僵硬了一下，但沒有反抗，順從地靠在他胸前，隻是依舊不肯抬頭看他。
“雲寒，”池黎的聲音帶著小心翼翼的討好和濃濃的歉意，“能不能理理哥哥？哥哥知道錯了，是哥哥話說得不對，讓雲寒難過了。”
懷裡的小身體微微動了一下，過了一會兒，才傳來悶悶的、帶著濃重鼻音的聲音，細弱得像小貓叫：“哥哥……我可不可以……不住在學校？我想回家住……我想跟你睡一起……”
他說到最後，聲音裡又帶上了些許哽咽，小手無意識地抓緊了池黎胸前的衣服。
池黎想了想，錢不夠買房，但他可以先解決交通問題。
他輕輕撫摸著雲寒細軟的頭發，柔聲答應：“好，我們不住校。雲寒想回家住，我們就回家住。哥哥每天接送雲寒上學、放學，好不好？”
小雲寒猛地抬起頭，紅腫得像小桃子一樣的眼睛裡充滿了不敢置信的光芒，怯生生地確認：“真的嗎？哥哥真的每天都會來接我？”
“真的。”池黎肯定地點頭，用指腹輕輕擦去他眼角殘留的淚痕，看著他哭花的的小臉，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哥哥保證。不過，這樣一來，哥哥可能要先買一輛車，這樣接送雲寒才方便。”
聽到這個確切的承諾，小雲寒眼中最後一絲不安終於消散了。
隻要不分開，隻要每天都能回家，都能看到哥哥，去哪裡他都可以試著接受。
他用力地點了點頭，小臉上終於重新露出了一點淺淺的、依賴的笑容。
池黎看著他終於雨過天晴，心裡也鬆了口氣。他輕輕摸了摸小雲寒紅腫的眼皮，語氣帶著寵溺的調侃：
“看看，眼睛都哭成小兔子了。不處理一下，明天早上醒來肯定要腫得睜不開了。”
他起身，用溫水浸濕了毛巾，擰乾後，小心翼翼地敷在小雲寒的眼睛上。
溫熱的毛巾帶來舒適的觸感，小雲寒乖乖地仰著頭，任由池黎照顧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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