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亮,林場指揮點還沒撤,外省號再次打進來。
自稱某大型資源企業的外聯,說老朋友三個字,說合作、稅收、就業。
李一凡隻回兩個字:不行。
那頭沉默三秒,掛斷。
十分鐘後,市裡來客登記處出現一個陌生名字。
對方沒走大門,先把名帖遞給秘書處,又拐到住建口打招呼。
周硯青看了一眼名帖角上的縮寫,和昨夜板房櫃裡那張過磅條對上。
他把名帖收起,節拍往前壓半格。
午前,另一通電話打到口岸站。
換成半開玩笑的口氣,問能否“靈活處理”幾輛車,理由是“大家都是做事的人”。
羅景驥在崗亭外聽完,隻說三點:民車正常走,重車照例查,誰講情誰記錄。
通話被簡短記下,放到下午聯席桌上。
殼公司那條線更直了。
稅務把鄰省碼頭的票據翻出一摞,短期內開了多張小額過磅票,抬頭不同,落款的筆跡卻同一手。
賬單末頁夾著一張“運輸保障方案”,聯係人一欄正好是今天來客的助手名。
顧成業把這張紙按回夾子,提醒先護壩後封倉,彆打亂民用貨流。
下午一點,所謂外聯換了打法。
先遞一份“合作框架”,指向省內一處貧困鄉的就業計劃;
再遞一份“生態修複方案”,承諾投錢投技術投隊伍;
最後才疊出一張小紙條,寫一串名字,末尾畫一個笑臉。
唐濟川把紙條收走,翻到背麵,印著公司暗號。
林允兒迂回在外,沒進會場。
她的團隊把上午的林場航拍剪成三段,畫麵隻有風、車轍、和被封的井口。
配文兩行:夜裡乾活,白天封口。
評論區第一次沒有爭吵,全是問線索入口。
三點,黨政聯席。
沒有長篇彙報,隻有三張圖:殼公司對賬、暗堆分布、車流截點。
李一凡把地圖放平,手指在山脊和縣道之間畫一條細線。
他定三件事:今晚隻打中樞,不碰外圍;明天隻談追贓,不談彩話;後天隻看生態,不看報功。
電話沒停。
有人繞到他嶽父的老部下,打出“多年同事”的牌;
有人在省裡朋友那邊轉彎,說“留一步台階”;
還有人托舊同學發來短消息,提醒“河水不犯井水”。
他看完,一律不回。
四點,口岸線來新情況。
一條重車繞離既定通道,試圖從鄉道抄近,車頭臨時換牌,噴字粗糙。
張小斌先讓民警引流,彆堵路;再讓輔警合圍,隻留一個慢彎的“漏鬥口”。
車到彎上一腳刹停,司機臉白,手心全汗。
解車、取樣、扣押,動作連成一條硬線。
車鬥裡墊著防水布,下麵是砂礫,上麵是礦粉,再上麵壓塑料皮;
每一層都算過重量,剛好逃過淺查。
這次沒逃掉,司機低著頭蹲在路邊,陽光落在耳朵上,紅得發亮。
五點半,來客在市裡酒店落座。
說法變軟,說願意出一筆“共建基金”,支持口岸、鄉村、環保。
周硯青把杯子放下,語氣平得像水:公益另談,違法先辦。
對方笑了一下,笑紋沒到眼底。
夜幕降下來時,專班裡傳出一個名字。
殼公司背後的實際聯係人,與鄰省一個小碼頭的“裝卸隊”共用對講頻率。
這個人過往履曆乾淨,唯一顯眼的標簽,是某位省外權貴的外甥。
消息在屋裡轉了一圈,沒人驚訝。
李一凡把話壓得更低:按程序辦,按證據走,按麵向群眾的順序發布。
他不談背景,不談級彆,隻談動作。
三張小卡片在他手邊排成一行,分彆寫著並案、追贓、修複。
指尖扣了扣桌麵,節拍定在“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