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瞬間,落笙略顯清明的眸光,漸顯渾濁。
原本平緩的情緒,莫名激奮至極,毫無預兆推翻掉滾燙的藥碗。
她大力推動小將軍離去,周身緩慢升起異樣,愈發抑製不住。
“走,快走!”
落笙強壓恐懼,率先將小將軍推出房裡,轉而利落將房門落下栓子。
緊貼門板,任其無力下滑,心中的狂躁,再難壓抑。
頃刻推倒房裡熟稔的陳設,大力揮舞拳腳,將周遭的東西都砸的粉碎,刹那間陷入極致的瘋狂,再難費心抑製。
燈火通明、竹影搖曳,房裡漸起劈啪響動,在寂靜映襯下尤為刺耳、喧囂。
將院落裡的一眾人,莫名嚇住,無有人敢貼近,推門而入。
房內的落笙,卻愈顯倦怠,深陷於清醒與癲狂之間,猶疑不決。
她苦痛、掙紮至極!
她大聲嘶吼,聲音裡摻雜著聲嘶力竭、歇斯底裡。
忽而止不住的大喊大叫,房裡悄聲回蕩起難止的喧囂。
平緩了一瞬,轉而又雙目猩紅、怒目圓睜,頃刻迷失了自我原本的意識。
良久,憑借僅存的意識,她迅速翻找出匕首,用力劃破腕骨。
漸漸找回了先前迷失的意識,轉而清醒過來,不再躁動、狂飆。
隻一會兒,又迅速迷失。
隨之而來,是數不儘的揮動。
一刀、兩刀,三刀、四刀,五刀……
待劃下第六刀之時,麵上已然撐不住,昏死過去。
其實繁星殿離長明宮也不遠,故而先前的聲嘶力竭、歇斯底裡,霍時錦儘數能聽見。
他聞見落笙的求救與痛苦、掙紮,悄聲衍出不敢死的念頭。
他恐他的死,使她變得孤立無援,漫長的餘生裡,隻餘下苦痛、悲憤,與無力的掙紮。
故而在命懸一線、生死關頭之時,顯現出了頑強的求生意識。
太醫為其診治後,皆是驚歎不已。
分明已瀕臨絕境,閉塞氣息,忽而生有這般強烈的求生意識,已然披靡古今中外的奇聞,不失為驚世駭俗的其一!
另一側,燈火通明的長明宮裡,落笙孤身困於清醒與瘋癲,苦苦掙紮。
兩種強烈的異樣感,撕扯著她的四肢百骸、五臟六腑,無聲吞噬著殘破的她,頃刻將她眼底微弱的光散儘。
日複一日,穿梭在苦痛、難言裡,淹覆璀璨、明媚的她。
幾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知道霍時錦此刻在等她,她答應過他不會死。
長久的折磨,讓她沒了人樣,隻餘下麵目猙獰。
她痛苦至極,隻能用痛維持短暫的清醒,保持微弱的意識。
半晌,她又挺過了一次掙紮,毫無力氣的躺在地麵,眼裡儘是空洞、麻木、死寂。
她艱難合上眼瞼,乏累又無力。
是不是睡一覺就能過去?
她無力的笑了笑,透過窗口看向繁星殿的方向,心滿意足睡去,眼尾旁還懸著未乾的淚。
一個割腕保持清醒,隻因為清醒能減輕痛苦,隻因為答應他要活著,故而強撐著,獨自挺過一次又一次……
一個因她有了求生意識,隻因為不舍得她孤身一人,隻因為不忍她生命裡儘是苦痛,故而在生死關頭奮起……
兩人有時候真的很像,連愛人的方式都一樣。
落笙愛得熱烈、肆意、張揚,愛得人儘皆知、從一而終。
霍時錦愛得含蓄、內斂、溫藉,愛得緘口不言、秘而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