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笙快步離開原地,孤寂的身影順勢隱於夜色,心中滿是千頭萬緒。
轉瞬,她聞見響動,當即反應過來。
霍時錦悄聲緊跟著她,她雖有所察,步伐卻並未停緩,更甚有加快之勢。
剪不斷理還亂的處境,遲早會害了她們彼此,明知不會有好結果,仍舊鍥而不舍,豈非自討苦吃。
她不是離了霍時錦不能活,他也並非離了她不能活,既如此,何苦堅持往複!
除卻孩子,她們之間本該止戈,也不應生有任何瓜葛。
她們皆是聰明人,亦不願親眼看著對方消亡,便隻能走上這樣的不歸路。
其實細想來,她們之間一直不合適,無論那個方麵,皆難以匹配。
霍時錦身上有嫣國、有百姓,這一生注定會活得苦累,而她早已經習慣了安寧、平淡。
如若不出意外,或許往後很長一段時間裡,都會一直隨遇而安、安於現狀。
他放不下肩上沉重的責任,她也動搖不了追求平淡的心,所以要繼續下去,就必須要有一方低頭、妥協,在一次又一次的內耗裡,她們終會走不長遠。
一旦時間長了,一旦有一方累了,不願意低頭、妥協了,她們之間便隻剩冷卻、疏離,興致缺缺。
她不願委身,不會主動低頭,他又暗自舔傷,愈發疏離、冷淡,再難心平氣和。
除卻無休止的爭吵,便是相互折磨的殘生。
她是一個母親,也是她自己。
她無法容許費力生下的孩子,長久苟活在爭吵之中。
亦不願年少時無法袒露的喜歡,最後隻餘下相看兩厭!
以她們現下的處境,隻有分開,才能毫無畏懼。
孩子好好的,霍時錦好好的,便是她一生所求。
亦能無怨無悔,永不言棄。
她管不住自己的心,卻能掌控自己的軀殼,隻要她主動不愛了,這一生便真的不會再愛。
隻要她不主動,沒有任何回應,慢慢的,他總會死心,她也能安心做背水一戰。
落笙慌亂折返長明宮,回房時刻意落了門栓。
脊背緊貼門板,無力滑落,仿佛費儘半身力氣。
她微抬眼瞼,無神眺望著窗外景致,淚珠悄聲滾落,頃刻打濕胸前衣襟,透出細微春光,若隱若現、似有若無……
她模樣嫻靜,沒有絲毫反應,隻頻頻出神。
莫名的追殺,霍時錦的血軀,皆壓得她沉重。
那些莫名而來之事,無言埋藏在心底,壓得她喘不上氣。
她不敢輕言袒露,唯恐露餡,怕當年之事見光。
也無法告知霍時錦一切,怕他義無反顧、舍身為己。
隻能獨自消磨,佯裝攻於心計、處心積慮,委身潛匿於暗中。
另一邊,霍時錦強撐著新傷舊疾,奮起直追,動作流暢,沒有一絲一毫的遲疑。
直至親眼瞧見落笙平安踏入長明宮,才略微鬆氣,稍稍停緩,邁步緊跟其後,一路跟至殿外。
細看著紋絲不動的殿門,清亮的眸光轉而黯淡。
隻輕淺歎了口氣,終是什麼也沒有開口。
良久,顧及落笙未進食,邁步離去,挽袖親手給落笙煮食,躬身放置於門縫處,小心推動。
瞥見門縫下零星的衣角,不由得失了神。
當即曲膝抵地,席地而坐,無言寬慰著落笙。
她們誰也沒有開口,與夜色、與孤獨為伴,無聲、安靜的陪著彼此。
不多時,霍時錦取下腰間玉笛,婉轉吹動,笛聲悠揚,響徹殿宇,無言給落笙帶去生機,莫名心安。
細看從門縫處推入的飯菜,落笙哭得凶殘,淚水怎麼止都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