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嘴甜,該是做糖葫蘆之時,有偷嘗蜜糖。”
她被逗樂,小聲打趣,笑意遲遲未落下。
“可甜?”
他笑問,眸目晶亮,似渴盼嘉獎。
“壞牙!”
她嗔笑道,眸光不自覺追隨糖葫蘆而去,心間暖意漸起。
“不嫌棄。”
他小聲接話,悄聲瞥向她,堪堪撞正著,霎時羞紅了臉。
“我有腿,會自己走,無須你嫌棄!”
她佯裝慍怒,逗弄他,作勢邁步離去。
待回神時,早已沒了她的身影。
另一處,她斂下笑意,凝住糖葫蘆出神。
她知曉他仍徘徊原地,卻再未現身。
她太過怯懦,無以正視那誠摯的心意,與盈滿的愛。
縱她天之驕女,也無以睥睨那樣的他。
不隻身份無以僭越,更是醜態難掩,心病無醫。
她生有殘缺,不及常人。
無以全然忘掉過去,去勇於回應那份愛。
他滿身榮光,她無敢褻瀆。
他潔白無瑕,她無敢染指。
那樣的人,不會屬於她,縱隻顯淺、片刻。
她困在滿身汙穢的泥潭裡,眼前是藤蔓,身下是淤泥。
還未來得及觸及藤蔓,便會重重摔在泥裡,滿身汙垢,溺斃而亡。
她孤立著,全無掙紮。
唯恐落入泥潭,再不見天光。
回府途中,途經孩童嬉戲地,她刻意放緩腳步,與其錯開。
唯恐磕撞,引來爭執,無以善了。
不想,仍是避無可避。
孩童迎麵打鬨,擦肩一瞬,撞落身前的糖葫蘆,碎了一地。
本是無意之舉,卻如剜心的刀,直擊心間最柔軟之處。
霎時間,鮮血淋漓。
孩童知事,伏身賠禮,唯恐責怪,悄聲跑離。
她蹲下身去,失神望向殘渣,眼眶泛紅,淚意漸起。
那場裹挾著蜜糖的夢,終是醒了。
仿佛他從未出現。
隻是她渴盼救贖的自欺欺人。
夢無端碎落,餘下滿目瘡痍。
她拾起糖渣,垂眸凝望,眸目凝滯。
無端失了生機,喪失靈性,仿若提線木偶,任人支配、擺布。
片刻,野畜無聲近前,舔食地上殘渣。
她無意目及,並未阻攔。
殘渣食儘,野畜躊躇不前,抬眸望向她指尖,模樣尤顯可憐。
她捧住殘渣,股掌微張,伸手近前,野畜聞之湊近,無聲舔食。
舌骨觸及指尖,帶起涼意,她猛的瑟縮。
野畜受驚,四散開來,再未近前。
不遠處,一道半顯的身影,將她喂食的舉止,儘收眼底。
見她意欲起身,回身離去,落單的身影,無聲隱於人海。
周身的貴氣,與之,極顯格格不入。
另一端,她直立起身,目送野畜離去。
喜食糖,才不至苦。
方能,長歲久安。
方能,歲歲常青。
旁人食去,也不至糟蹋了一番苦心。
她苦笑道,邁步遠去。
同野畜,背道而馳。
同人海中的身影,背道而馳。
她們隔著人海,漸行漸遠,皆未曾回身。
似遠離,似錯過,似分道,似背馳。
神情相似,皆無喜意。
她知他仍會苦等,隻再未赴行。
她有意避及,接連閉門不出。
卻難料事起。
乳娘孫兒忽病,離府照看。
乳娘已近而立之年,日夜操勞,手腳不便。
除卻市井,從未出過遠門。
她心有動容,攙送乳娘出城。
臨彆前,遞還隨行包袱之時,悄聲塞下銀錢。
乳娘知禮,麵薄,從不收禮,接無故饋贈,受嗟來之食。
唯恐瞧見憐憫之色,摻雜半分賑濟、施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