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意氣用事,她便不會遇見仿若瑩玉的慕諵璟。
若非意氣用事,也不至……
落至眼下進退兩難的境地。
縱是閒暇之時,她也無敢回溯當年之事。
憑借迥異的心性,否認一致的麵貌。
認定賀歲傾不是當年屠門之人。
難抵她的心,信他。
觸及他眉眼,她忽生遲疑。
事隔多年,再無以追溯。
她極為嫻靜,不時凝望遠處。
“她,倒是有心。”
“心胸也極為寬廣。”
“能容下旁人所不能容之事。”
她忽的出聲,有意岔開話頭。
她向來秉持,事過無悔之態。
已至經年,不願糾結往昔之事,無意。
“今日照拂之恩情,我自會銘記。”
“待身況漸轉,定當登門同她道謝。”
她輕言出聲,極為疏離、淡漠。
斂起淺笑,細打量著窗外之景。
回過神時,少年早已離去。
她掩下淚意,側身端過湯藥,閉眼一飲而儘。
入喉刹那,眉骨微蹙。
苦氣,自三寸綿延。
強壓嘔意,極力緩和。
片刻,偏眸隔落碗勺。
晃過案前,無意瞥見藏於盞下的糖塊。
凝滯良久,終抬手拾過。
緊了緊指腹,含在嘴裡,艱難咽入。
絲絲甜意覆過苦氣,回味甘甜。
她抬眸望向院中,目之所及,極為冷清。
似已近寒冬,涼意儘顯。
裸露在外的指尖,止不住發顫。
院中清冷,老木枯零。
隻些微碧草,裹挾野花。
初次遷居,她堪堪顯露身孕。
脈象落定那日,太後大喜,賜下清冷的漪樺殿。
冷清無喧,適宜安胎。
隻她明了,太後的顧忌與心思。
皇貴妃入宮數載,同陛下鶼鰈情深,近乎日日形影不離,如膠似漆。
既同處一殿,同侍一夫,難免生有些微忌妒。
後宮子嗣凋零,皇後與皇貴妃誕有些微子嗣,餘下後妃均無所出。
深宮之中,最不乏生妒謀命,幼子早夭之事。
眼見子嗣忽起,唯恐橫生枝節,腹中子嗣生有差池。
太後特遣人,匆匆將她攙離,另辟殿宇棲身、安胎。
初登漪樺宮,堪堪逢春,庭院間,百花齊放。
目之所及,皆是盛景、絕色。
未入夜,太後身前宮侍,忽的登門。
傳太後口諭,鬆土鋤草。
院中嬌花,無一幸免。
落入火海,化為灰燼。
事畢,行禮離去,留下一地殘局。
彼時,她正立於簷下。
透過殘枝,她瞧見無儘淒涼。
似花,似人。
身處淵底,再不見天光。
饒是手足無縛,也無以攀離的淵井。
自此,偌大的漪樺宮裡,再未見過花。
所行之地,皆無花影。
那是一種極為可怖的規束。
無可避及。
良久,她止住思緒,回身臥躺。
合眼小憩,倦意無掩。
翌日,身狀大好。
她早早起身,一番梳洗,登及繁星殿,照例請安。
禮過,正值午時,皇貴妃禮客,將她留下,一同進食。
食過,一番小坐。
片刻,宮侍端來吃食,她強壓嘔意食下。
積食未消,愈發難受。
她掩下異樣,笑著將宮侍屏退,心緒漸重。
每隔片刻,皆有宮侍奉旨而行,送來吃食。
她心下了然,淡然接過,食入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