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牽動嘴角,笑到極致。
分明與之一般無二,隻她看穿其間的不同。
皇貴妃的笑裡是由心的喜樂,她的笑裡滿是牽強與苦澀。
笑啊,原是要由心的。
皇貴妃是有福之人,故而笑得由心。
能笑恩愛纏綿,笑膝下承歡。
她一生太苦,無值得生笑之處。
她回身藏避,遮蓋先前窺看的舉止。
恍惚間,瞧見一人影。
庭院間,孤立一尋常宮侍,似灑掃庭院的侍從,手中持有灑掃的木笤。
欲回身離去,遠遠瞧見她,忽的頓下動作。
無半分禮矩,饒是麵龐,也絲毫未顯露出恭維、伏低之意。
同她筆直對立,麵麵相覷。
似入宮不久,不識規矩。
饒是良久,也無躬身行禮之舉。
麵上帶有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意。
似挑釁,似嘲弄。
片刻,徑直離去。
她覺莫名,目光追隨而去,忽的落空。
似有意掩藏,那侍從暗自提速。
轉瞬,無影無蹤。
她蹙眉凝神,細細思忖那古怪侍從,隻覺熟稔,卻又麵生。
苦思無果,隻當多心。
故此,未曾在意。
回神之時,聞見些微腳步聲,由遠及近。
原是賀歲傾去而複返,去請太醫替皇貴妃診看。
“待孩子平安降世。”
“了卻平生夙願。”
“這條命,隨你處置。”
她淡淡開口,主動提及先前之事,全無躲閃。
許是,她忽覺苦累,不再潛藏、避及。
深宮漫長,從無止境。
與其膽戰心驚,不如殊死一搏。
饒是死亡,也不失為一種解脫。
好過深宮蹉跎,困守囹圄。
人心,算計,爭寵,謀嗣。
為一個不愛之人。
當真可笑!
漫漫長歲,終日枯坐靜待,無欲無求。
子不安,日不寧。
生與死,無異。
這一生,她已逃不開深宮。
她低眸,望向指腹處的疤痕,心口疼得厲害,淚意無聲而起。
她等她太久。
她該去陪她了。
她大抵,已能開口喚人,隻再不會喚她。
她該是恨極了她。
饒是見了她,也隻會將她推遠。
她止住飄遠的思緒,掩下顯淺淚意,隻身遠去。
堪堪步入庭院,枝兒折回複命。
“娘娘,皇貴妃娘娘醒了。”
“伺候洗漱的宮人,不小心打翻了茶水,傷及皇貴妃娘娘。”
“奴婢入殿時,正巧撞見,幫著拾掇。”
“故此,有所耽擱。”
“貼身宮侍細心替皇貴妃娘娘上了藥,已無大礙。”
“現下也已去請太醫。”
枝兒大步近前,欠身行禮,緩下急氣,壓低話音開口。
將殿中之事,一五一十稟明。
“這般毛手毛腳,當是新進宮,未經規訓的宮侍。”
“陛下常居殿中,殿裡怎會挑些生麵孔近前伺候?”
她出聲詢及,對此隱隱生疑。
“近些年,年滿出宮之人徒增。”
“皆是當年一道入宮之人。”
“故此人手欠缺。”
“饒是娘娘身重,漪樺宮中伺候的宮人,也大都是太後宮中賞賜。”
“縱托太後之福,也仍有欠缺,不足分配。”
“皆是一人攬多活之狀。”
“陛下忙政,起居日常皆在一旁的主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