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怕是,還未近前,便被當成刺客,刺了個穿。”
“當場飲恨黃泉。”
另一宮侍笑道,抬手捂住胸口,自覺退離一旁。
“哈哈哈哈哈……”
一宮侍聞之,被無端逗樂,笑得前仰後合。
隻得儀仗一旁的宮牆立住,才不至人前失了儀態。
“哈哈哈哈……”
兩宮侍微掩著嘴,相視而笑。
“說得有理,若真有那富貴命,怎會淪落至宮中當差!”
“當真是白日說胡話,落人話柄,徒增笑料。”
待笑意止下,一宮侍喃喃自言,臉色微凝。
思及眼下境地,與未做完的活,忽的由喜轉悲。
“當是想嫁人、生子,棲身茅舍,沒入田間,相夫教子了!”
一宮侍露著笑,打趣。
旋即,覺察身側人臉上的微變,先一步跑離。
“胡說!”
“才沒有!”
一宮侍紅著臉爭言,嬌羞之態儘顯。
話落,兩宮侍追逐、笑鬨著離去。
獨留身後目光不覺追隨而去的兩人。
似豔羨,似憧憬。
無端回首,鬱鬱蔥蔥的垂鬢之年。
她攏住心神,麵露苦笑,喟歎遭逢、曆經。
這一生,當真可笑!
前不及皇貴妃,笑得明媚,後不及宮侍,笑得恣意。
深陷囹圄,苟延殘喘,蹉跎時隙。
她平緩心緒,止下飄遠思緒。
回溯不久前,兩宮侍的閒言,麵上微凝,極為心重。
良善?
嗬!
是善。
偽善,怎能不算善!
她嗤笑一聲,旋即繼步而行。
小宮侍亦步亦縐跟在身後。
倒是她目光短淺,慮不及遠。
低看了胞妹的心機與手段,低估林家的教導、規訓,林家二老的煞費苦心。
不過半月,便輕而易舉得獲善名。
借由示低交好,籠絡人心。
饒是她這做姐姐,做前輩的,也是自歎不如。
她麵露嬌笑,三分恭賀,七分嘲弄。
胞妹越是位高,得心獲名,她的恭賀,便越誠摯。
皮囊之下的笑意,便越是由衷。
她誠心祝她登臨高位,亦靜盼她高升、位及。
饒是,同她睥及,饒是,位及皇後。
無畏無懼,靜待吉音。
她與她間,早已無法心平氣和。
注定,隻能有一人,留在這宮城之中。
她的命啊,始終攥在她股掌間,從未脫手。
她亦穩券在握。
她目視遠方,透過半高的宮牆,凝望綿延山脈。
眼中,儘是傾頹之象。
一如多年前,望向林父佝僂離去的身影,一如遠赴時,望向林府高懸的匾額。
饒是高懸百十年,滿譽勝名的匾額,不過微不足道的朽木,仍有人自甘奉之為上,頃其一生。
絡繹不絕之人,費心替它賦予耀名、榮光。
孫繼子,子承父,祖傳父。
既往行之,蹈其覆轍。
莫須有的擔當、責務,困住一個又一個之人。
壓彎那副脊背,使其佝僂之人之物,從不是子女、妻室,亦或是生計。
是自甘聽之任之,是自甘為其傾覆。
是父戒母言,是祖輩規訓。
是孝意,是妥協。
是接替而行,複又無能為力。
是操之一生,空有作為。
是違心,亦是由衷。
難抵天命而為。
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