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喜娘入府時,囑咐的規矩,我愈發堅定心中的念頭。”
“賀府所求之人,並非是一位賢良淑德,持家有道的夫人,而是卑躬屈膝,低三下四的婢女。”
“一個能近身照看,溫哄小少爺之人。”
“隻多了一個風光的名頭。”
“所謂的少夫人。”
“故而,並不在意門第。”
“我原以為能輕易抽離,安然身退,卻不想,低估了人心。”
“他以一個稚態的舉動,將我與他綁在一處,幾近無以分割。”
“退離一瞬,他不知何時行至我身側,沒來由推了我。”
“彈指一揮間,股掌重重撐在案前,無意遺下手印。”
“我撐靠著堂案,遲遲未敢起身。”
“唯恐瞧見,費心遮掩下,股掌間鮮紅的手印。”
“我無視周邊的嘩然,獨自凝望著手印。”
“旁的人歡喜不已,旁若無人誇讚他的果敢、無懼。”
“憑手段,憑本事,奪得未過門的夫人。”
“隻賀夫人瞧出了我的臉色,遣離了堂前起哄的下人。”
“眾人麵麵相覷,旋即不歡而散。”
“他自知犯了錯,低垂著頭,站在我身側,一言不發,似認錯。”
“賀夫人費心勸和,出麵打圓場。”
“我知曉,此事再無以變更。”
“饒是有氣,也掩在了心中。”
“遑論,我隻是登堂入室的客。”
“遑論,我明知此行之意,自甘邁入了府門。”
“我並非不計較,隻是慣於佯裝。”
“婚事落定,自此,我與他綁在了一處。”
“再不是待字閨中,而是婚名桎梏下,他未過門的夫人。”
“賀夫人心疼我,心疼我年歲尚小,便須離開爹娘,依著名門規禮,住入府中。”
“故而,未曾強留,強留我於府中住下。”
“隻道,待我及笄,再行婚儀、過門。”
“左右也不過九載。”
“良久,賀夫人離開堂前,意欲親自備下禮品,交由我帶回府中,是為禮尚往來。”
“亦是定親的規矩。”
“是對林大人林夫人的恭賀。”
“獨留下堂前,我與他兩人。”
“對先前之事,我並非全無氣性,故而有意緘口不言。”
“回身凝望堂前,帶有兩人手印的婚書,抬手觸去,忽的落空。”
“他覺察我眸光的停滯,看穿我的意圖,搶先一步將婚書抽離、收住,護在懷裡。”
“我並未伸手去搶奪,我知曉無濟於事。”
“若傷了人,須得費心填塞,多此一舉。”
“婚事隻是加持,重中之重,是長輩的認定。”
“我望向他,再無先前的輕視、小覷、低看。”
“我輕易看穿了他。”
“他的行徑,於旁人眼,不過是貪玩年歲中,孩童玩鬨的行徑。”
“於我而言,卻是輕賤、糟踐,是憑巧思、憑手段,爭奪一件興起的玩物。”
“是尚不知事年歲中的一時興起。”
“是大戶人家眼中,與生俱來的,對位卑者的輕視,與傲氣。”
“亦是嬌寵溺愛下,日漸而成的紈絝之徑。”
“他無須思慮闖禍,犯錯後的惡果。”
“他的家世,他的身份,他的爹娘,皆會無言替他擔責。”
“饒是尋常女子,最為看重的婚事。”
“他亦能輕易決斷。”
“旁的人會替他賀喜,賀夫人會替他擔負。”
“饒是他將日不喜我,亦能輕言退婚。”
“大可以財帛、豢養,息事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