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皇貴妃娘娘為此染疾,臣夫婦二人坐立難安,特一早入宮請罪。”
虞卿淮折身跪地,姿態謙卑。
虞夫人緊隨其後,被虞卿淮手快攔下。
見狀,滿堂嘩然,呈露麵麵相覷之狀。
窺見其意,落笙示意宮侍退下,為夫婦二人留有幾分薄麵。
殿中侍奉的宮侍經管事調動,皆為宮中閱曆豐厚的老者,極明眼色。
俯首行告退禮,躬身退離殿堂,隻餘奉茶、攙身的近從。
須臾之間,殿中噤若寒蟬。
虞卿淮自夫人手中取過錦盒,疊於胸前,伏身恭敬奉上。
高位之上,落笙沉吟一瞬,斜眼示意身側人。
近侍會意,快步取過錦盒,恭敬奉上前。
林初星停步未前,淡然靜觀事態。
虞卿淮黯下眸子,平鋪直敘。
“臣此番攜夫人登門,本意為臣妻衝撞二位娘娘,與當眾傷人之事。”
“是陪罪,亦是請罪。”
虞卿淮言辭懇摯,誠心請命。
恩愛蜜意流轉其間,宛如這世間疼愛結發之妻的尋常夫婿。
“臣知夫人罪孽深重,行舉例法不容,不敢為其脫罪。”
“臣妻德行有失,乃臣管教之過。”
“望娘娘開恩,準臣代夫人受過。”
話落,垂首,重重磕上磚石。
虞夫人位立一旁,聞言麵色微動。
本是夫婦間尋常的一幕,卻似煙火盛景的渲染。
窺見此等深情厚誼的場麵,殿中零星幾人不由為之動容。
落笙同林初星相視一眼,各自會意。
虞卿淮當眾挑明罪責,落笙便是有心也無力袒護,隻得順勢發話。
“傳本宮旨意,虞夫人以下犯上,罰以杖刑,責五十杖,念其夫婦情深義重,恩準其代為受過。”
虞卿淮叩首謝恩,直挺起身。
殿外看守的侍從,聞令疾步入殿,將人帶至庭院行刑。
虞卿淮褪下官袍,交與一旁隱忍淚意的夫人,輕拍其微涼的指骨,以示安撫。
恐夫人殿前失儀,落下罪責,未留隻言片語,跟隨侍從淡然離去。
清冷庭院,虞卿淮一襲素衣,筆直跪地,棍棒交替落下。
不多時,脊背處血跡斑駁。
殿外寒風凜冽,極力壓抑的低淺悶哼,混合風響傳入殿中。
虞夫人緊攥著指節,孤立堂前,位身明光地,同庭院的方位背道,眼眸縈繞著水氣。
林初星垂下眸子,淡然品茶,對虞夫人的處地視而不見。
不經意掃過的目光,被虞夫人心細捕捉。
虞夫人側首回望,眼光極為複雜。
視線交彙一刹,經年情誼沉澱,隻餘油然而起的陌生。
初見時,虞夫人眼中的她明眸善睞,玲瓏剔透,她眼中的虞夫人秀外慧中,端莊持重。
一晃眼,時移世易,物是人非。
寧可獨守空房也不願伏低的傲氣,被為母的名頭消磨殆儘。
那般高傲之人,不曾妥協依傍夫婿而存的世道,為視為命的骨肉折下身段。
世間萬種身份皆有所解,唯母親無解。
知愚犯傻,知危犯險,無畏險阻,無懼人言。
明知苦無止儘,偏是一往無前。
她攏住紛飛的思緒,抬手撫上肚腹,眼眸悄然黯淡,心緒隨同翻湧。
察覺失態,暗暗抽離出身,以飲茶之舉做掩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