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陷入短暫的沉默，隻有壁爐裡的火焰在靜靜燃燒。窗外，雪下得更大了，樹枝在風中搖曳，發出嗚咽般的聲音。
第九章：數字背後的血淚
"讓我們做個簡單的計算。"盧卡斯從口袋裡掏出鋼筆，在餐巾紙上快速演算起來，"按照筆記裡的記載，揚州城被屠時，守軍約1萬人，而死亡人數高達8萬。這意味著..."
"意味著至少7萬是平民。"艾莉森接上他的話，聲音哽咽，"這還隻是官方記錄中被承認的數字。那些沒有被統計的呢？那些被丟進長江的屍體呢？"
盧卡斯的筆尖停頓了一下："更可怕的是，這種規模的屠殺不是一次性的。筆記裡提到的城市，每個都有類似的數字。昆山、嘉興、江陰..."
"這已經不是戰爭了。"艾莉森的聲音很輕，卻像重錘一樣砸在兩人心上，"這是有組織的種族滅絕。"
窗外突然傳來樹枝斷裂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格外刺耳。兩人同時轉頭看向窗戶，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朱元璋為什麼要遷徙14萬江南富戶？"盧卡斯突然轉換話題，"僅僅是為了錢嗎？"
艾莉森搖搖頭："表麵上是財政問題，但更深層次的是權力博弈。江南地區自南宋以來就是經濟中心，那裡的士紳階層已經形成了相對獨立的文化和政治勢力。"
"朱元璋害怕了。"盧卡斯恍然大悟，"他害怕地方勢力坐大，威脅中央集權。遷徙富戶就像是一場大規模的"削藩"。"
"而且是把最肥沃的"土地"連根拔起。"艾莉森補充道，"鳳陽和北京都是朱元璋能直接控製的地方。這種做法簡直就像..."
"就像把一棵大樹的根須全部切斷。"盧卡斯接上她的話，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
關於鄭芝龍的討論把兩人帶入了另一個殘酷的世界。
"20萬軍隊..."盧卡斯吹了聲口哨，"在那個年代，這幾乎是天文數字。"
"但更可怕的是他的"商業模式"。"艾莉森翻開筆記，""海盜保險業"這個概念太超前了。他實際上創造了一個海上保護傘市場。"
"這讓我想到現代的黑手黨。"盧卡斯若有所思，"表麵上是犯罪分子，實際上提供"服務"並收取"費用"。"
艾莉森冷笑一聲："區彆隻在於，鄭芝龍得到了曆史的默許，甚至某種程度上的認可。而現代的黑手黨則被描繪成純粹的罪犯。"
"你知道最諷刺的是什麼嗎？"艾莉森突然問道。
盧卡斯搖搖頭。
"多爾袞頒布"剃發令"後，江南稅收反而增加了25。"艾莉森的聲音充滿諷刺，"恐怖統治居然帶來了經濟繁榮。"
"這揭示了一個殘酷的真相。"盧卡斯沉聲道，"暴力有時候確實能帶來短期利益。但這種建立在恐懼之上的繁榮，終究是不穩固的。"
艾莉森點點頭："就像吸毒，短期內能讓人興奮，長期卻會摧毀一切。"
窗外，新年的第一縷陽光穿透雲層，照在積雪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我們聊了整整一夜。"盧卡斯揉了揉眼睛，"但似乎什麼都沒改變。"
艾莉森站起身，走到窗前："不，我們改變了。我們看清了曆史的真相，這本身就是一種勝利。"
她指著遠處城市裡漸漸亮起的燈光："每一個亮著燈的房間，都是對過去的抵抗。每一個活著的人，都是曆史的見證者。"
盧卡斯走到她身邊："所以，我們該怎麼做？"
艾莉森轉身，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記住。把真相傳遞下去。因為隻有知道黑暗有多深，我們才能更珍惜光明。"
聖誕節的鐘聲再次響起，這次聽起來格外清脆悅耳。艾莉森和盧卡斯相視一笑，仿佛達成了某種默契。
"接下來去哪？"盧卡斯問道。
"去圖書館。"艾莉森拿起那本筆記，"我們需要更多的證據。更多的真相。"
"然後呢？"
"然後寫下來。"她堅定地說，"讓那些被抹去的曆史，重新被世人看見。"
雪花輕輕落在窗台上，像是一封來自過去的信箋。在這個聖誕節的早晨，兩個年輕人站在時光的交彙處，決定用自己的方式，改寫曆史的敘事。
因為他們知道，真相或許會被暫時掩埋，但永遠不會消失。就像雪下的種子，終將在春天破土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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