峽穀的崩塌持續了將近一刻鐘才漸漸平息。揚起的塵埃如同黃色的帷幕,籠罩著這片剛剛經曆浩劫的土地。幸存的鴉巢居民們癱坐在安全距離之外,望著他們曾經賴以生存、如今已化為碎石堆的家園,臉上交織著悲痛、茫然和一絲劫後餘生的慶幸。
卡夫卡清點著人數,聲音低沉而沙啞。原本就所剩無幾的聚居點,經過這場災難,又減員了近三分之一。傷疤女人默默地用破布包紮著自己手臂上被能量殘渣擦過的傷口,那傷口沒有流血,卻泛著不祥的青黑色,散發著寒意。
盧卡斯將虛弱的艾莉森安置在一塊背風的岩石後,遞給她一小壺清水。他的動作依舊乾脆利落,但眼神深處卻比以往多了幾分難以察覺的審慎。
“感覺怎麼樣?”他問道,目光掃過艾莉森依舊有些蒼白的臉。
艾莉森接過水壺,指尖在不經意間觸碰到壺身,一層薄薄的冰霜悄然蔓延,隨即又迅速消退。她愣了一下,搖了搖頭,努力集中精神:“很累……但那種被掏空、被拉扯的感覺消失了。它現在……很安靜,也很冷,但好像……聽我的話了?”她嘗試描述著體內那全新的、冰晶般的力量,語氣帶著不確定。
盧卡斯點了點頭,沒有過多追問,隻是說道:“先休息。我們必須儘快離開這裡。爆炸和塌陷的動靜太大,可能會引來不必要的注意。”他意有所指地望了一眼廣袤而危險的荒野。
卡夫卡走了過來,臉上帶著憂色:“盧卡斯先生,我們……我們該去哪裡?鴉巢沒了,吉姆也……”他看了一眼廢墟,咽了口唾沫,“我們這些人,很難在荒野上長期生存。”
盧卡斯沉默了片刻,從懷中取出那塊從實驗室帶出的金屬封麵殘片。黯淡的烏鴉標記在昏黃的光線下顯得有些扭曲。
“吉姆的筆記裡記載了什麼?”艾莉森忍不住問道。那個癲狂的聲音依然讓她心有餘悸。
“不多,大部分信息都隨著筆記的毀滅消失了。但這殘片上殘留著一些模糊的意念碎片,以及這個……”盧卡斯用手指摩挲著烏鴉標記的邊緣,“這個標記,並非吉姆獨創。它屬於一個早已被取締、被認為已經消亡的秘密教派——‘暗鴉之瞳’。”
“暗鴉之瞳?”卡夫卡和周圍的幸存者都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盧卡斯的神色凝重:“一個癡迷於研究禁忌知識、探索世界‘暗麵’的瘋狂組織。他們相信宇宙中存在一種名為‘暗髓’的原始冰冷虛空能量,是萬物寂滅後的歸宿,他們試圖掌控這種力量。”他看了一眼廢墟,“現在看來,吉姆很可能偶然得到了這個教派的某些遺產,或者他根本就是一個殘存的信徒。但他玩火自焚,不僅沒能控製‘暗髓’,反而被其中蘊藏的邪惡意識反向侵蝕,成了它複蘇的溫床。”
他的目光轉向艾莉森:“而你剛才所釋放的力量,那種極致的冰寒與寂靜……根據筆記碎片裡一些癲狂的臆測和描述,‘暗鴉之瞳’所追尋的‘暗髓’,似乎是對另一種更古老、更純粹、位於世界極北之地的‘冰寂’力量的拙劣模仿和扭曲。他們認為‘冰寂’之力難以企及,故而轉向了更容易接觸、卻也更加危險的‘暗髓’。”
艾莉森心中一動,想起了盧卡斯之前的話——“源自‘永恒之誓’和那場儀式的,更深層的力量”。
“那我體內的……”她遲疑地開口。
“隻是猜測,”盧卡斯打斷了她,語氣帶著罕見的謹慎,“‘永恒之誓’守護的秘密遠超常人想象,那場發生在你身上的儀式更是迷霧重重。但你剛才的力量,確實與筆記中描述的‘冰寂’特性有相似之處,卻更加……正麵對立?或者說,更加‘有序’。”他似乎在尋找合適的詞語。“暗髓是混亂、貪婪的吞噬,而你展現的,是絕對的靜止與鎮壓。”
他收起金屬殘片:“這不是我們目前能完全解開的謎題。當務之急是離開。卡夫卡,你們有什麼建議的去處嗎?”
傷疤女人突然開口,聲音嘶啞:“往東……一天左右路程,有一個小型的貿易點,叫‘塵埃鎮’。那裡魚龍混雜,但偶爾會有北境哨塔的巡邏隊經過,相對安全一些。我們可以去那裡碰碰運氣,或許能尋求庇護,或者搭上前往更大聚居點的車隊。”
盧卡斯略作思考,點了點頭:“可以。休息半小時,然後出發。收集所有能用的物資,輕裝簡行。”
幸存們們強打精神,開始行動起來。
艾莉森靠坐在岩石上,閉上眼睛,嘗試著去感受體內那片冰冷的“容器”。它不再空洞,而是充盈著一種她無法完全理解的力量。她小心翼翼地引導著一絲微弱的冰藍色流光在指尖縈繞,感受著那能凍結一切的寂靜與寒冷。這力量強大而危險,卻讓她第一次感覺到,自己與那場改變命運的儀式帶來的詛咒,似乎有了一絲微弱的掌控權。
然而,在她心靈的最深處,當那冰髓般的力量緩緩流轉時,一些極其細微、破碎的幻象似乎也隨之浮現——是無儘的冰雪覆蓋的荒原?是高聳入雲的冰川發出的低沉嗡鳴?還是……一座完全由冰晶構築而成的、巨大而寂寥的殿堂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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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幻象一閃即逝,卻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熟悉感和莫名的哀傷。
她猛地睜開眼,心跳加速。
“往昔的回響……”她低聲喃喃,想起了盧卡斯之前提到的這個詞。這新生的力量,不僅關乎現在和未來,似乎也同樣連接著某個被遺忘的過去。
盧卡斯的聲音在一旁響起:“準備好了嗎?”
艾莉森抬起頭,看到幸存者們已經收拾停當,正不安地等待著。她深吸一口氣,將那些幻象暫時壓下,點了點頭,站起身。
“好了。”
隊伍開始向東行進,離開這片彌漫著塵埃與悲傷的廢墟。夕陽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投射在荒涼的大地上。
前方是未知的“塵埃鎮”,是可能的短暫安全,也是通往更廣闊、更危險世界的起點。
而艾莉森體內沉睡的“冰髓耀光”,以及它所牽引出的“往昔回響”,注定將引領她走向一條超越想象的道路。盧卡斯的目光遙望東北,那裡是北境哨塔的方向,也是更古老的秘密沉睡的方向。
新的旅程,已經開始。
離開鴉巢廢墟的隊伍,沉默地在愈發昏暗的天光下跋涉。荒野的夜晚來得很快,溫度也隨之急劇下降。幸存者們裹緊了所能找到的一切禦寒之物,步履蹣跚,不時驚恐地回望那片埋葬了他們過往的亂石堆,仿佛害怕那些透明的、汲取熱量的怪物會從陰影中再度追來。
艾莉森走在隊伍中段,儘量保持著警惕。體內的冰寂之力如同一個沉靜的深潭,不再主動汲取她的生命力,反而散發著一層無形的微寒屏障,將荒野夜晚的刺骨冷意隔絕在外,甚至讓她周圍的空氣比彆處更冷幾分。這變化讓她稍感安心,卻又心生忐忑。她嘗試著回憶之前爆發力量時的感覺,但那仿佛是一種本能般的傾瀉,而非精細的控製。她不敢過多嘗試,生怕再次虛脫,或者引來更糟的東西。
盧卡斯走在最前麵,他的身影在漸濃的夜色中如同一柄出鞘的灰色利刃,敏銳地感知著四周的一切風吹草動。他手中始終握著那把重型手槍,另一隻手則不時摩挲著那塊金屬封麵殘片。
卡夫卡和傷疤女人一左一右護著隊伍兩側,手中緊握著簡陋的武器和最後一點特製火油,眼神裡的恐懼尚未完全褪去,卻多了一絲求生的堅韌。
“還有多遠?”一個年輕的幸存者忍不住低聲問道,他的聲音在空曠的荒野上顯得格外微弱。
“保持安靜!”傷疤女人立刻低聲嗬斥,“夜裡聲音傳得遠,不想死就彆出聲!”
年輕人立刻噤聲,臉上血色褪儘。
盧卡斯抬起手,示意隊伍停下。他蹲下身,手指拂過地麵一片略顯鬆軟的沙土,眉頭微蹙。
“怎麼了?”卡夫卡緊張地湊過來。
“有東西經過不久,”盧卡斯低聲道,指向地麵上幾個幾乎難以辨認的、呈放射狀的淺坑,“不是人類,也不是常見的變異生物。小心點,這附近可能有地棲的東西。”
氣氛瞬間更加緊張。幸存者們驚恐地環顧四周平坦而荒涼的地貌,這裡幾乎無處可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