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察者的突然降下,如同一隻無形的巨手扼住了整個星球的咽喉。大氣層在它的壓迫下發出低沉的嗚咽,全球的電離層都受到了乾擾,通訊幾乎徹底中斷,隻剩下尖塔內部還能維持著最後的聯係。那並非要直接撞擊,而是一種極具壓迫感的威懾,仿佛在說:我看到了你們的小動作,也感知到了那個不應出現的信號。在真正的未知介入前,我有能力,也有權進行“清理”。
地心尖塔控製室內,能量波動劇烈。盧卡斯剛剛因接收到“守護者序列”的回執而升起的一絲希望,瞬間被這泰山壓頂般的現實威脅所衝淡。他感到自己與星球烙印的連接都變得滯澀起來,觀察者散發的力場正在乾擾著空間的穩定,也乾擾著能量網絡的運轉。
“盧卡斯!軌道上的那個東西……它在下沉!能量網絡受到強烈乾擾,多個節點報告能量流動減緩!”霍恩長老的聲音帶著電磁乾擾的雜音,但其中的焦急與震驚清晰可辨。
“它在施壓……試圖打斷我們與星球烙印的共鳴,阻止‘熔爐’計劃的完成。”盧卡斯咬著牙,金色的血液從緊握的拳頭指縫中滲出,滴落在晶體平台上,發出細微的“滋滋”聲。他能感覺到,觀察者的掃描波束如同冰冷的探針,集中在了地核烙印與尖塔的連接點上,試圖找出這個脆弱係統的關鍵弱點。
【警告:外部空間穩定度下降。‘區域性空間穩定錨’預啟動程序加載。目標:防止星球能量網絡過載導致地殼結構性解體。】觀察者的邏輯冰冷地運行著。它判定那個來自深空的回應信號,增加了局勢的不確定性。為了控製風險,它必須確保“種子”和這個奇特的碳基生命體處於可控範圍,至少,不能讓他們在“援軍”抵達前,因自身實驗的失敗而毀滅。這種“保護性”的壓製,對熔爐文明而言,卻是致命的窒息。
“不能讓它得逞!”盧卡斯心中怒吼。他知道,一旦能量網絡被徹底壓製,“熔爐”計劃將前功儘棄,屆時他們連最後一點談判或反抗的籌碼都將失去。必須頂住這股壓力,在觀察者的乾擾下,強行完成網絡的最終整合!
“霍恩長老!”盧卡斯將自己的意誌如同利劍般刺破乾擾,“執行最終階段!引導所有節點能量,不顧一切衝擊地核烙印!以我為橋梁,點燃它!”
這是極其危險的指令。在外部強力乾擾下強行進行最高強度的能量共鳴,盧卡斯自身的意識很可能首先被撕裂,星球烙印也可能因粗暴的能量衝擊而受損甚至崩潰。但這已是唯一的選擇——在觀察者完全鎖死局麵之前,點燃火焰!
鋼鐵堡壘議事廳內,霍恩長老沒有任何猶豫。他蒼老的麵容上閃過一絲痛楚,但隨即被決絕取代。“所有單位聽令!‘熔爐’計劃最終階段啟動!釋放所有能量儲備,目標地核!為了生存!”
命令傳達到每一個殘存的定居點,每一個地下節點。幸存者們不顧頭頂那令人窒息的存在,將維持生命係統的能量也注入了網絡。粗大的能量導管發出過載的嗡鳴,共振器在劇烈震動中開始出現裂紋。整個星球表麵,仿佛亮起了一張微弱但覆蓋全球的光網,所有的光流,都掙紮著、義無反顧地湧向地心。
盧卡斯站在控製室中央,徹底放開了對自身火種的限製,也撤去了對“寂滅”烙印的最後隔離。他如同一個導體,將來自星球表麵的、彙聚了整個文明最後生機的能量洪流,與地核深處那古老而龐大的秩序烙印連接在一起。
“呃啊啊啊——!”難以形容的痛苦席卷了他的靈魂。一邊是“寂滅”烙印在能量刺激下的瘋狂反撲,如同冰冷的毒蛇啃噬他的意識;另一邊是星球烙印那浩瀚無匹的信息流,幾乎要撐爆他渺小的精神世界。他的身體劇烈顫抖,體表的毛細血管紛紛破裂,將他染成了一個血人,唯有雙眼之中,燃燒著璀璨如恒星般的金色火焰。
軌道上,觀察者立刻檢測到了這瘋狂的能源峰值。
【警報:星球能量網絡輸出功率急劇攀升,突破安全閾值500。目標:強行激活地核‘秩序烙印’。執行個體盧卡斯)生命體征急劇惡化,存在解體和意識湮滅風險。】
【邏輯衝突:阻止該行為保護目標盧卡斯)與收集數據觀察烙印激活效果)優先級發生重疊。】
【決策:啟動‘區域性空間穩定錨’,範圍覆蓋以尖塔為中心的大陸板塊。同步準備高精度能量抑製力場,目標:執行個體盧卡斯,在其意識瀕臨消散前進行強製剝離與封存。】
一道無形的波動以觀察者為中心擴散開來,瞬間籠罩了整片大陸。躁動的大地奇異地平靜了下來,狂暴的地質活動被強行“凍結”,這是一種更高層麵的技術,直接穩定了空間結構本身,防止了星球的解體。但同時,一股專門針對盧卡斯的、極其精準而強大的能量抑製力場,如同最鋒利的手術刀,切向了地心尖塔,意圖將他從與星球烙印的連接中“剝離”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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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地核深處,那沉寂了不知多少萬年的秩序烙印,在被整個文明最後的生機與盧卡斯蘊含“起源”特性的火種共同衝擊下,終於被徹底激活了!
並非爆炸,而是一種無聲的、卻宏大至超越聽覺範圍的嗡鳴。一股純淨、古老、蘊含著難以想象信息的秩序波動,以熔爐星為核心,如同光速膨脹的漣漪,瞬間掃過整個行星係!
控製室內,盧卡斯感覺自己“炸開”了。他的意識並非消散,而是無限地擴張,仿佛與整個星球,與那擴散開的秩序波動融為了一體。他“看”到了軌道上那艘黑色戰艦內部閃爍的複雜結構,甚至隱約感知到了其核心那非人的邏輯流光中出現的一絲……“愕然”?他“看”到了星空深處,一個遙遠的時空坐標正在發出強烈的共鳴響應,並且以一種超越光速的方式疾馳而來!
那試圖剝離盧卡斯的抑製力場,在接觸到這爆發的秩序波動時,如同陽光下的冰雪,瞬間消融。
觀察者的警報提升到了最高級彆!
【檢測到大規模超光速秩序廣播!信號強度:恒星級彆!信息編碼:確認與‘守護者序列’核心數據庫高度一致!廣播源:熔爐星地核烙印。功能確認:大型超空間信標及文明狀態聲明!】
【‘區域性空間穩定錨’受到未知秩序場乾擾,效果衰減73。能量抑製力場對目標個體無效。】
【目標個體盧卡斯生命信號……轉化中!意識與星球烙印及‘起源之火’進入深度融合狀態。個體存在形式重新定義中……威脅等級無法評估!】
【最高優先級警報:偵測到超光速航行體接近!預計抵達時間:3標準單位時間約3小時)。航行特征識彆……確認為‘守護者序列’隸屬艦船!】
觀察者的核心邏輯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亂。數據與它的基礎指令產生了根本性衝突。它要回收的“危險遺產”,竟然是一個被“守護者序列”認證並激活的、功能完好的超空間信標。它要評估威脅的碳基生命體,竟然成為了引動信標、並與“起源之火”及星球烙印融合的鑰匙。而即將抵達的,是權限遠高於它的、真正的“守護者序列”。
繼續執行回收淨化指令,已不可能,且等同於對“守護者序列”的敵對行為。
短暫的僵滯之後,那艘懸浮在大氣層邊緣的黑色“隕石”,開始緩緩上升,重新退回到安全的同步軌道。它表麵的幽藍警報光芒熄滅,恢複了最初的死寂。它停止了所有主動的掃描和介入行為,仿佛瞬間變成了一個真正的、無害的“觀察者”。
它選擇了沉默和等待。等待真正有權限的存在到來,對此地這超出它處理範圍的複雜悖論,做出最終的裁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