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天地內。
司徒清玄的身體不受控製地墜落。
他並未試圖調整身形,隻是任由自己如同斷線的風箏般橫躺在半空中,向著滿是泥濘與狼藉的地麵落去。
他閉著眼睛,周遭的一切仿佛都慢了下來,連耳邊呼嘯的風聲也變得粘稠、遲緩,如同陷入了一場光怪陸離的夢境。
他看見自己十二歲那年,初入劍山不到三載,於演武坪上,手持木劍,將當時已名動天下、年方十六的方尚林打得狼狽不堪,劍招儘破,道心幾近崩摧。
周圍是無數驚駭、敬畏乃至恐懼的目光。
從那時起,他便知道,所謂天才,在他眼中,大多與螻蟻無異。
年歲漸長,修為日深,他的劍道一騎絕塵,同輩之中,再無一人能讓他稍稍側目,甚至連一個能讓他稍稍認真起來的對手都找不到。
每一次比試,每一次曆練,都如同早已寫好結局的無聊戲碼。
他的劍,變得越來越快,越來越利,但他的心,卻仿佛沉入了一潭死水,波瀾不驚,隻覺得這劍道……真是越來越無趣了。
偶爾,在獨坐雲海之巔時,他也會生出些許渺茫的期待:若這世間,真有一人的劍道能與自己並駕齊驅,哪怕隻是短暫的交鋒,或許……這漫漫仙途,會變得有意思一些?
直到今年,師尊告知,他命中注定有一“大道之敵”。
這個消息,像一顆投入死水的小石子,終於讓他沉寂的心湖泛起了些許漣漪。
他終於可以稍微提起一點精神,去等待,去審視。
儘管內心深處,他依舊認為,這所謂的大道之敵,大概率依舊無法真正威脅到自己,但總算……有了個值得一看的對手。
然而——
當許長卿那凝聚了漫天風雨的一劍,真正穿透他的護體陣法,傷及他肉身,讓他感受到久違的痛楚與狼狽時……
司徒清玄本以為,自己或許會感到一絲夙願得償的喜悅,一絲棋逢對手的興奮。
但是沒有。
一絲一毫都沒有。
湧上心頭的,隻有一種冰冷刺骨、幾乎要將他理智吞噬的——嫉恨!
憑什麼?
除了那位高高在上、連他都需仰望的“聖子”之外,這世上,怎麼可能還有同齡人能夠傷到他?
更何況,還是許長卿這樣一個出身低微、如同野草般的泥腿子!
這簡直是對天才的褻瀆!
“唰——”
司徒清玄猛地睜開了雙眼。
冰冷的雨水拍打在他的臉上,他下墜的身影在這片廣闊的天地間,渺小得如同滄海一粟。
但此刻,一種前所未有的、清晰而熾烈的憤怒情緒,如同火山岩漿般在他胸腔內奔湧、咆哮,幾乎要破體而出!
他不再感到無聊。
他隻想將那個帶給他這份恥辱與憤怒的源頭,徹底碾碎!
下墜之勢驟然止住!
一股恐怖的氣息以他為中心轟然爆發,將周圍的雨幕都瞬間蒸發!
他懸停於空,劍意死死鎖定了下方那道仍然頑強的氣息,聲音冰冷得如同萬載玄冰,帶著不容置疑的殺意:
“既然這樣……”